近日，读到诗人王单单的《卖毛豆的女人》：“她解开第一层衣服的纽扣，她解开第二层衣服的纽扣……她解开第四层的纽扣，在最里面贴近腹部的地方，掏出一个塑料袋，慢慢打开。”我的心震撼不已，究竟是什么宝贝值得如此层层包裹、层层守护？打开一看，不过是几张脏污但匀整的零钞。但就是几张零钞的描写，在诗人笔下，就像是做一次剖腹产，抠出体内的“命根子”，极言零钞的分量之重，值得如此郑重地守护。

无独有偶。读过一个故事，大意是说一位母亲面对持刀歹徒抢劫，宁愿被割破手指，也要死死拽住钱包不放。民警闻声赶到时，以为钱包里有贵重物品，打开一看，却只有十几块钱，平整油腻。他疑惑不已，就暗暗跟着女人一探究竟。只见女人用钱买了几样水果，匆匆赶往一处墓地，把水果放在坟墓前，哭着说：“儿子，妈妈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水果！”民警恍然大悟，原来女人家贫，儿子在世时，吃了上顿没下顿，水果更是只能吃些腐烂发霉的，儿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吃一次品相好的新鲜水果。不过，直到儿子患重病去世，这个愿望也没有实现。女人为了实现儿子的梦想，捡破烂好不容易积攒了十几块钱，怎么能让歹徒抢去呢，那是以命相搏、以命守护的信念。

由此及彼，我想到了我的母亲。她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有高学历、高颜值，却站得高看得远。那时家里困难，只能供一个孩子上学，奶奶觉得女孩迟早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一直反对让姐姐上学。母亲却坚定地说：“即使砸锅卖铁也要让女儿上学。”奶奶脸色黑了：“这个家到底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当然是妈当家，妈是识大体、有见识的人。现在是新时代，没有文化就没有出路。儿子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不应该一碗水端平吗？”奶奶听到母亲的说辞，脸色缓和了：“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可是钱从哪里来啊？”“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是您不要担忧，凭着我们的努力，总会有办法的。”

为了兑现承诺，给姐姐创造读书的条件，母亲每天早出晚归，奔走在田间地头，种菜种稻、养鸡养鹅，什么挣钱就干什么。后来，为了挣更多的学费，母亲经常到工地打零工，挑砖、挑沙、打煤饼，诸如此类。炎炎烈日下，一丝风也没有，母亲一次挑二十四块红砖，压得扁担吱吱作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手臂直冒，顺流而下，打湿了她的头发、衣裳。她咬咬牙，一趟又一趟，把砖垒齐。那不仅仅是垒砖，还是在垒起我和姐姐的求学之路。有一次，我和姐姐尾随她看到这一幕，姐姐别过头去，眼中满是泪光。

在漫长的求学之路上，我们姐弟俩相互鼓励，读书异常刻苦，成绩优异，分别考上了教育学院和师专，给了父母最好的回馈。回忆往事，姐姐感动得泪水盈盈：“没有母亲的坚持，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一次闲谈中，我问母亲：“您当初为什么要坚持让姐姐读书啊？”母亲回答：“这是你外婆教会我的，当初我之所以能够上学，也是你外婆坚持的结果。没有文化，人生就像瞎子摸象。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拼了命也要让你们读书。”

我听后感慨不已。母亲是平凡的，就如同一株成熟的高粱，始终低低地垂着头默默劳作。母亲又是不平凡的，她内心涌现出来的信念坚如磐石，守护着她认为最该守护的，从不后悔！

□王晓阳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