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季新学期，我所在学校和一所农村学校结对帮扶。在当地党委、政府和教育集团的倾力支持下，这所学校按照正规化标准进行改造，焕然一新：校园花团锦簇、操场整洁清爽、教室宽敞明亮，软硬件条件与城里学校相差无几，不仅让走进校园的学生兴高采烈，也让学校老师喜不自禁——能在这样美丽的校园里工作生活，多么惬意呀！应邀到学校参观后，我不由想到了我的父亲和他曾经工作过的学校。

父亲上世纪50代初参加工作。他所就职的村小是由当地乡绅的一座四合院改造而成的——左边是厨房，中间是办公室，右边是教师的寝室，围着天井坝子左右一共四间教室。当时条件差，村里没钱，村干部发动村民上山砍树，还有一些村民把自家建房剩下的木材捐出来，才勉强改造成了一所村小。

几年过后，当父亲和母亲一起来到这所村小任教时，学校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已经十分残破。但父亲和母亲毫不在意，他们找来报纸把残破的窗户糊起来，又整整花了三天时间把漏雨的屋顶翻修了一遍。就在快翻修完屋顶时，父亲一不小心从屋顶摔了下来，虽然没有致残，但也拄了一个月拐杖。但父亲毫不后悔，正是因为翻修一新的校园，让另外两名原本已经申请调走的老师留了下来，才让村里的孩子能够正常读书，否则，光凭父亲和母亲两个人，怎么能撑起一所学校呢？

虽然收入很低，但父亲和母亲全身心付出。白天认真上好每一节课，晚上四位老师在煤油灯下探讨交流教学经验，认真批改作业。课余时间同耕一块地、同吃一锅饭，时光如流水一样，从学校静静流过。

后来，父亲说，学校操场不小，但没有一棵树，缺少生机。父亲便利用下午放学后的时间，从山上挖了四棵小松树移栽在操场的四角。用水桶提来山泉浇水、经常修剪树冠，把这四棵小松树当成学生一样精心管护。几年后，松树枝繁叶茂，看到学校的孩子们课余时间在松树下奔跑、嬉戏，和松树一起茁壮成长，父亲眯起的双眼舒展开来，在他浅浅的笑容里，放牧着孩子们亮晶晶的童心。

父亲爱工作、爱学校、爱学生。他教的一名学生因为家里生活困难，大冬天也没有袜子穿，脚上生了冻疮。早上，父亲用烧好的热水给他泡脚，帮助他抵御严寒。父亲又从微薄的工资中“抠”出钱，为他买了几双袜子。在父亲的鼓励和帮助下，这个孩子后来考上大学，毕业后去大连工作了。每次回老家，他都会来探望父亲，让父亲十分欣慰。

斗转星移，春去秋来。父亲和母亲在村小坚守三尺讲台20余年，桃李满天下。尽管直到退休，村小依然还是那座四合院，但父亲无怨无悔——他教过的学生同校园里的松树一样，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他用洁白的粉笔写下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他当年工作过的村小也已经废弃，但他种下的四棵松树依然挺拔，向阳而生。这些松树始终记得村小，记得工作在村小的老师，记得在松树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们。

□魏兵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