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膝盖上有一道疤。那是小时候不小心摔倒划伤的。缝合以后，那长长短短的针脚，像蜈蚣一样匍匐在我的肉上，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父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木匠。他一直望子成龙般地渴望我能继承他木工的衣钵，而我从小偏偏对体育运动热情高涨。所以我上了体校，学习了散打。而正是这道丑陋而狰狞的疤，常常让对手以为我有多么凶悍，还没开始，在心理上就先输了。它那张牙舞爪的模样仿佛是给我的一道助力，戏剧般地成就了我，令我挂在胸前的那一块块不同成色的奖牌，丝毫不逊于父亲做木匠而出了名的好口碑。但，我终究还是来到了退役的年龄。

带着骄傲退役后，我本想着去培训中心找份教小孩散打的工作。可现实却是，因为我学历不够，更没有教小孩的工作经验。面试官总是笑着对我说，不好意思，你的资历达不到要求，我们暂时无法录用你。我索性卖掉了奖牌和朋友合伙开起了一家武馆。本以为都市的繁华能延续我曾经骄傲的冠军梦，却在遍地开花的武馆竞争中，一败涂地……

从此以后，我像一只鸵鸟逃避着生活给予我的挫折。即使母亲一声声的叹息，也唤不起小时候那个有斗志的孩子。那一天，还不到中午，我就已经在酒精的麻醉下踩出了踉跄，不小心摔倒在地。父亲将我扶起来，坐在了院里那棵树旁。

“你看看我们院里这棵树……”父亲的话随着烟圈吐了出来，“当年我们一起种下它不久，起了大风。它的枝丫刮断了一根，留下了一个疮疤。”父亲抖落了手中的烟灰，继续说，“当时，我们以为这树一定活不成了。但没想到现在已经长成那么大一棵。”我努力检索着儿时的记忆……我记得那年，小小的我就是刮风那天，因为踩到了地上的断枝，摔倒在枝丫上划伤膝盖的。

“小时候你摔了跤，划伤了膝盖，也跟这树一样结了疤。当时我跟你妈还担心对你长个儿有影响，可你不还是活蹦乱跳地长大了吗。”父亲说出的字像一口洪钟，一下下敲醒着我那本已麻木的心。

人生道路上的种种挫折不过是成长经历中的一场场见证。想起那些退役后遇到挫折的明星运动员不少，遭遇挫折后，他们依然积极向上，最终一步一步走出了如赛场般灿烂的天地。想到这儿，我伸手拍了拍树上的那块疤，也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右膝盖上的那道疤。

挫折不过是要你更加坚强，树上的疤记录着树的磨难与成长，而我膝上的那道疤，也成为我人生前进路上的信号与提醒。

□赵潇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