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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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使者
心底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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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0年9月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心底的雕塑

 

刻在石碑上的不见得伟大,刻在心里的不见得渺小。我有一颗源源不断记忆着感动的心,我借助着一支笨拙的笔,把我的老师描绘。

石 碾

记忆中常浮现出那盘石碾,盘卧于小村露天街道。

石碾滑溜溜,圆鼓鼓。碾盘大如舞台,我们十几个“开裆裤”能全部在它上面舞姿弄态。春天,我们在它上面抬“花花轿”,娶媳妇。把那桃花、杏花偷偷插在小女孩的头顶;夏天,我们在它上面睡觉,昼烫夜凉;秋天,我们会偷来一裹兜绿皮核桃,放在它上面,喊着号子,推动碾滚子,碾得核桃啪啪响;冬天,我们便将小雪人堆上了碾盘……

和石碾一起浮现的是一位老人。他把我们赶下了石碾,他让我们走进了人生。

老人,令人难以忘怀。一张略带苍黄而清瘦的脸,鬓髭斑白。唇间常在清晨滑出一些低哑而微含醺醇的吟哦。他穿着小口布鞋,走路异常轻捷。没有人教,我们很自觉地跟上二三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喊他马老师。

马老师很严厉,也很会教训孩子们。那圆圆的眼镜后面的脸我一直没敢正眼细细地瞧过半眼。据爷爷说,他第一个在县城读了秀才,村上人用唢呐、红绸花把他迎回村子。于是,他第一个在石碾旁办起了柳村小学。当年血气方刚、风华正茂。从此,小村里的孩子才结束了风雨中翻山渡河求学的艰难;从此,石碾有了生气。石碾便成了“学前班”课堂。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马老师在石碾旁讲白天鹅,讲灰姑娘,讲圆明园,讲渣滓洞,讲祖冲之,讲卖火柴的小女孩,讲他一生企慕向往的小村外那个浩瀚五彩的世界,讲宇宙的奥妙与神秘……

夏天的黄昏,马老师把我们带在石碾下,让我们整整齐齐地坐在碾道,他蹲在那石碾上给我们讲无尽的童话,惹得晚霞也笑红了脸。

马老师终于老了。他走不上讲台,却喜欢在晨曦暮霭中在石碾上小坐。燃一锅旱烟,让浓浓烈烈的烟云飘向天空。那烟云袅袅升腾,似一群群乳燕飞向蓝天,呢喃的燕语是他如歌的人生。

哦,他坐化成了石碾。

古 柏

那两人合抱粗的千年古柏,谁也不知道它植于何年何月。

古柏镇着一院古庙,后来便成了小学校,容纳了一院的叽叽喳喳。老师有三位,一位高中毕业的村姑,一位师范肄业的青年,一位任教23年的老公办。

老公办姓范,五十挂零。矮矮的个头,微圈的脊背。头上虽杂了不少白发,却依旧是当时时髦的偏分头。一双眼睛由于先天性生理缺陷而使眼白和眼黑极不合比例,一瞧人便向右边斜去,因此村上人叫他“斜眼”。自然,我们作学生的不敢叫。

老范是校长,书自然也教得好,可严厉得令人寒心。别人说一年级难带,他带;别人说高年级难教,他教。

他离不开那棵古柏。范老师提一串拼音卡片,一头拴在房檐下的窗框上,一头拴在古柏上,用那竹棍一作教鞭,二作戒尺,把灵性的种子播入幼稚的心田。他说:“那一串字母是一串神奇的钥匙,会开启你们智慧的大门。”范老师说得认真,我们听得神奇。

范老师高兴了,常常用手去丈量古柏。我们围了一圈看。他说:“我希望你们像这古柏,作祖国的栋梁之材,我希望你们像那柏垛,四季常青,永远向上……”于是,作文里便有了几十棵“小柏树”,惹得范老师心喜眼笑。

范老师生气了,让几个顽皮捣蛋的同窗站在古柏周围。说,“你们身上也长了斜枝,该铲掉才行!”

不知谁把范老师那双“斜眼”当作自己的杰作偷偷刻在古柏上。学生们看着害怕,范老师看着发笑,说:“好哇,让我永远看着你们长大!”

从此,范老师成了古柏。

□梁炜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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