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怀旧的人爱留恋,解风情,我就是其中的一分子。晚饭后散步,我如同小时候那样,仰着脖颈,仰望着夏日的夜空,目不转睛地盯着满天的星星,寻找我的童年曾住在哪一颗里。
那时的电很紧缺,停电是常有的事,尤其在炎炎夏日,每到吃饭的点儿,屋子里闷得透不过来气儿。这时街坊邻里端着饭碗,提个芭蕉扇凑堆儿。我们这些孩子疯了似地在麦秸堆里翻跟头、躲猫猫,芦花鸡见到我们总扑闪着翅膀上跳下窜,而傻蛋学着芦花鸡的样子,模仿它咯咯地叫唤,惹得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那些麦秸如同绸布一样柔软,不仅芦花鸡喜欢,连我们也开始喜欢了,于是芦花鸡的地盘就这样被我们强行霸占。在傻蛋的带领下,我们从麦秸堆上爬下来,钻进麦秸堆里藏猫猫……那些清香的记忆至今仍然很熟悉。有次我趴在麦秸堆上悠闲自在地看小人书,芦花鸡可能忽视了我在上面,不声不响地躲在麦秸窝里,我怕吓到它,连呼吸也很轻很轻。过了好一会儿,那只芦花鸡挺着胸脯出来了,还咯咯哒咯咯哒地叫着,我哧溜翻身滑下去,扒开那堆麦秸,原来芦花鸡下蛋了,我将那枚热乎乎的鸡蛋揣在怀里,等回头看它的时候,芦花鸡还梗着脖子瞪我呢!
傻蛋扬眉吐气找到我,说他爹打城里买了竹床,我跟着他一股脑儿地跑去看,推开人堆儿,我钻到里面,那张竹床无论从形状,还是从样式,跟我在小人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邻里赞不绝口地夸:竹子肯定凉快,有了这张竹床以后再也不怕停电了。为了能在上面躺躺,我都是用糖讨好傻蛋,好在他允许我躺在竹床的十分之一处。乘凉的人为了图凉快,一屁股坐在上面。扇子不停地摇着,蚊子也在耳畔嗡嗡地闹着,我乐呵呵地躺在竹床上眯着眼睡了,梦到爹也给我买了张一样的竹床。
解暑的最好物品就是西瓜,尤其到了夏天,瓜农就纷纷上场了,他们总爱在我家门口晃荡,操着特有的声调吆喝:沙甜西瓜,麦子玉米换瓜嘞……爹正在房顶晒麦子,他黑乎乎的脚丫子从麦子里趟过来趟过去,我觉得好玩,也在麦子里来回走。我将脸别向爹,结结巴巴地说:“爹——我——想吃西瓜。”爹故作听不见,我只好再说一遍,他却搪塞道:“那东西有啥吃哩,论真解渴,还是井里的凉水。”我爹抠门得很,一夏天也难让我吃一次西瓜。趁他午休的时候,我蹑手蹑脚从房顶上弄了些麦子,偷偷地换了个西瓜,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精光,我抹了抹嘴,那可是我吃到的最甜的瓜。
走远的童年丰盈着我的精神世界,遥望过往,那些快乐,那些喜悦,如同白云苍狗,任凭我怎么跑着追,可再也追不回来了。
□王会敏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