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眼里,父亲的不善言辞,被公认为“窝囊”。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嫌弃他样貌不俊,嫌弃他不会说话、傻里傻气,因此我的家长会,他成了重要的缺席者。
那一次老师做期末总结,让受表彰的同学家长必须参加,赶上母亲做月子,我压根儿没对父亲提及此事。
当我向老师说父母不能参加时,老师眉头紧锁,在一旁数落:“受表彰是件高兴事儿,家长竟然无故不到?”
当其他家长依次坐下,抬眼的那一刻我望见了父亲,他穿着做农活儿的衣服,站在教室外面,认真地听老师总结。当老师点到班里前十名同学家长上台时,不知父亲从哪儿来的勇气,扯着衣角,害羞地走了上去。
回家的路上,我第一次见到父亲笑得那么开心,还特意到肉铺买了一斤肉。邻里同他开玩笑:“咋,也舍得改善生活了?”父亲依旧憨笑,什么也不说。节俭惯了的家,因为我考了班里前十,吃了顿肉。
还记得那年,学校开运动会,班里同学都穿着白色的球鞋,我也无限憧憬着,倘若自己能有一双该多好!当我把想法说给母亲听,她只是搪塞着:“纳的布鞋不比球鞋差,而且还吸汗,球鞋中看不中穿。”尽管母亲有理有据地说着自己的看法,但我不以为然,心心念念地希望拥有一双球鞋。
运动会的时间马上到了,那天晚上,父亲回来得很晚,拿了一个纸盒子递给我。闻着带有胶皮香气的球鞋,我搂着它兴奋得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别看父亲不善言谈,但他可以多打一份工,再走十多里的土路满足我的愿望,在他的心里,原来我有如此重要的位置。
那年我在县城安顿,为了生计打拼买房,日子过得很拮据。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我并没有指望他们为我做什么,只要他们的身体没灾没病,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馈赠。
有次我买了些补品回去看望他们,临走的时候,父亲默默地将我送到村口,我几次和父亲说:“回去吧,越送越远。”父亲从兜里摸索出五百块钱塞给我,我说什么也不要,可父亲丢下钱,朝我摆摆手走了。那从未表达过爱的父亲,在他心里,我一直是他最深的牵挂。
不善言谈的父亲也是个很知足的人,还记得早些年给他买过的那顶帽子,一年四季他都舍不得摘下,从村东走到村西,那些乡邻笑他是租来的,他也只是憨憨一笑。在他心里,女儿送他什么东西,他都如获至宝似的一直留存着。
对于父亲节这样的节日,我从来没有给过父亲什么惊喜,用他的话说:只要你们开开心心的,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我勤劳善良的父亲啊,用一生质朴又沉默的爱,诠释着安稳如山的力量。
□王会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