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初进厂,学徒三年,无论在大修班还是在运行班,用“饿狼扑食”来形容我的学习态度,绝不为过。军工厂领导三令五申,强调我们肩负的重任,学成回厂,不仅要技术过硬,独当一面,还要带徒弟。
在洛阳拖拉机厂仪表大修班,我向师傅学习精密仪器仪表的修理、鉴定,每当送来待修的仪表,我都会多搬几台,放到工作间,紧锣密鼓开始修理,越是问题多多、故障各异,越能提高技艺、积累经验。每当在师傅的指导下,修好、鉴定完一台仪表,就像医生医好一位重症病人般高兴。
在运行班学徒,工作量相对就少多了。仪表是工业的眼睛,它安装在不同地方,测量着不同地方的温度、压力、流量、压差等。我和师傅每天都要到现场巡视,更换仪表记录纸,发现问题及时解决。然后,回到值班室看书学习理论知识。现场工人发现仪表异常后,会迅速给仪表值班室打电话,我们随叫随到,即刻到现场排除故障。当时,我天天盼望仪表出毛病,那样我就可以多实践,多掌握处理问题的技术,多积累经验。电话老半天不响的时候,我就特着急,觉得虚度了时光。
还闹过这样的笑话,一次,没听到电话响,也没听到有人叫,师傅没吭声就出去了,我心里埋怨他:去现场处理问题,也不叫着徒弟。我放下手里的技术书,背上工具就追出去了。师傅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他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我,说:“回去吧,现场没事,我上厕所。”
那天,我和两个小师妹带着U型管去现场校对仪表,师傅有事儿晚一会到。到达现场后,我们把三通一一对接好,然后有人捏皮球加压,有人观察U型管上的刻度,有人做记录。U型管内装的是水银,校对到最后一个刻度,突然,加压过猛,水银像一股喷泉,冲出U型管,又天女散花般落下,亮晶晶的水银珠儿经过我们头上身上,滚落满地。我们慌了,赶紧伸手去捡,水银就像滑溜溜的泥鳅,很难收拢起来。我们专注而着急地捡啊捡,企图把它们重新放入U型管。
“你们干吗?”不知什么时候,师傅已经站在身后,吓我们一跳。他让我们躲开,自己收拾残局。此事发生在我们刚进长春汽车厂不久。后来才知道,师傅是担心女孩子直接和水银接触,可能导致不孕症。
三年学徒,是在两个工厂四个班组度过的,每到一个新班组,先为我们分配师傅。带过我的师傅分别姓刘、李、冯、蔺,三男一女四位师傅对我都很好,传授我技术,关心我生活。在长春过春节,刘师傅还把我们几个北京学徒工叫到他家吃饺子。我们尊敬师傅,认真学习,帮师傅缝补工作服、蒸饭。临近中午,帮师傅淘米,把饭盒放进蒸箱,自己再去食堂吃饭,有很深的的师徒情。
学徒期间的事,过去近50年了,如今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秦景棉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