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无常，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对最有名的鬼差。专职缉拿鬼魂、协助赏善罚恶。在我们煤矿千尺井下，也有这么一对儿“黑白无常”。

“黑无常”是我们采煤队长老程的师傅，在井下工作22年了。今年四十有九，足以与包公媲美的皮肤，整天耷拉着一张“阶级斗争”的脸，左边从嘴角到眼角的伤疤，训斥人的时候，凸起老高，让人感觉有些“冷”。“白无常”煤校毕业，刚过而立之年，白色的皮肤，瘦高个，平时不苟言笑，可是冲你微笑的时候，也是你要“倒霉”的时候。这二人珠联璧合，每天都在千尺井下捉拿“违章鬼”。

记得我刚到井下工作，一天夜班。我在底弯道往掌子面下山放空矿车的时候，一时找不到车销子，旁边有一根两米多长的八号铁丝，便索性用八号铁丝弯成四股把两个矿车连上，放到了掌子面。谁知刚到掌子面，“黑无常”拿着一只铁销子疾步走了过来，大声喝道：“刚才谁放的车！怎么没插销子？不要命啦——”

“我……”我只好沮丧地低着头说。真倒霉，本以为今晚他不会来下井，因为昨天他升井时阑尾发炎，疼得直出汗。没想到他竟然又来下井了。

“违章操作，按规定罚款100元。”“黑无常”语言锋利，不容置疑。

“不至于吧，又没有出事故……再说小周又是新来的，算了吧。”队长老程见状，在一旁为我解围。

“啥？亏你还是队长。”这时候，“黑无常”招呼我和队长来到用铁丝连到一起的两个矿车之间，用车销子敲着矿车大声道，“你们俩睁开瞎眼瞅瞅……”

“啊……”我一瞅，四股八号铁丝竟然折了三股……我的后背不由得冒出了冷汗。老程冲我瞪了一眼：“不争气的玩意儿。”升井后，我赶紧交了罚款。从此后，我再也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

去年全矿“大干红五月”劳动竞赛。掌子面各个采煤队争先恐后出煤。一天下井后，我们刚刚采了两刀煤。

这时候，“白无常”从掌子面外径直走到老程面前：“嘿嘿，程大哥，掌子面压力大，我看应该停下来维护一下，不然出事就是大事。”

“虽然你是煤校毕业的，可是我们大老采也不是吃干饭的，掌子面没问题。”老程斜了一眼“白无常”，满不在乎。

“嘿嘿，程大哥，我说停产就得停产。我懂矿工的生命比产量重要，我井上矿工们的爹娘、妻子、儿女比煤炭产量重要。”

“别给我讲大道理，耽误我出煤，找你算账！”

“你……如果你不停工维护掌子面安全，除非你从我身上踏过去。”“白无常”挡在程班长面前，不让他往掌子面里走。

老程冲我和旁边一位矿工道：“小周、柱子，把这小子给我摁住，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我和柱子刚把“白无常”摁住，忽然外面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我看谁敢！真是无法无天了。”

原来是“黑无常”。他铁青着脸，快步走到老程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小程子，你别给脸不要，掌子面20多号人的生命你负不起责任！停产维护掌子面……”

“黑无常”原来是我们的采煤队长，十年前因为一次违章作业，造成冒顶事故。腮帮子被砸骨折，受到处分后，自愿到安检科成了一名安检员。对于安全隐患，他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矿长都敬他几分。除了“黑无常”这个绰号外，大家还叫他“包黑炭”。老程曾经是他的徒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们掌子面有这“黑白无常”把守着，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事故。当然我们班的煤炭产量也没有落下过，始终是我们矿的重点采煤队。而“黑白无常”连续多年获得我们集团公司的“安全标兵”“安全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

□周脉明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