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一位地道的农村妇女，她就像所有的农村母亲一样任劳任怨，勤俭持家，值得尊敬。但有一件事，至少在我结婚之前，我一直对娘耿耿于怀。

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农村刚实行土地承包制，父亲在外地工作，家里繁重的农活都落在娘一个人的肩上。我每天放学后，就帮着娘割猪草、锄地。我眼巴巴地看着小伙伴们到河边摸鱼、逮知了到处玩，非常羡慕人家。而每当小伙伴们到我家喊我玩的时候，娘总是没好气地说人家：“他没有空，你们以后别来喊他了。”可以说，我的整个童年失去了许多童趣，一个男孩子学会了女孩所能干的农活，甚至，娘叫我学习摊煎饼做饭。为此我没少暗自流泪，怨恨着娘。

在我家的相框里，有一张特别的照片，那就是娘抱着一个扎小辫的女孩的合影。我一直感到好奇，那女孩是谁？娘说：“照片上的女孩就是你啊，娘本想头生生一个女孩，好帮我做一些家务，没想到你是个男孩，我就把你当个闺女养着。”

1997年底，我在县城分到一套福利房，搬到了城里。我劝娘不要再种地了，和我一起生活。她说：“我种地习惯了，累不着。再说多一块地就多一点收入啊。 ”但我总是惦念着娘，想着她老人家在地里劳作的身影，我总有些不安。

去年，儿子考上了重点初中，父亲和娘一起来看孙子，我让妻子备下丰盛的酒菜，娘也喝起了白酒。说到高兴处，娘话题一转说道：“小海呀，我打小就把你当闺女养着，没少让你受罪，冬天小手冻得像胡萝卜一样还让你喂猪，娘真是有些对不住你呀。”我劝娘：“娘，这还不是为咱这个家呀，再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娘拿出4000块钱说：“今天你爹在场，我也不避讳什么，这是我攒的私房钱，你媳妇也没工作，日子不宽裕，你就留着吧，可别让你弟弟知道了啊。”

送走娘的当天晚上，我独自坐在阳台上，想着娘为这个大家庭的种种付出，想着60多岁的老人还在田地中劳作的身影，想着娘雪白的头发在寒风中飘动等着儿子回家时期待的目光，我不能原谅自己。

一直习惯称母亲为娘。我曾写下许多文字，唯独没有为娘写下什么。在这个寂静的深夜，我从心底深情地呼唤着，娘！娘！儿子没有勇气亲口对你说下这些，你能原谅儿子吗？

我在一个电视谈话节目中看到，一位80岁的老人在谈起他健在的母亲时说：“我的老娘活着我就是幸福的，她老人家每喊我一次小名，我就感到娘还在，我就是个小孩，我就是一个有娘的人，就是一个幸福的人。”

其实，每一份母爱都是最纯洁、崇高、无私的，只是我们缺少感知的心灵，感受不到那浓浓的母爱。那份爱就在期待的目光中、在无言的祈祷中、在深深的祝福中。你拥有了这份母爱，就把幸福装在了自己的心中。

□程广海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