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尊称为“一位通儒”的国学大师钱穆，不仅学问渊博，而且一生著述丰厚，但颇令人遗憾的是，却没有留下一本有关中国文学史的系统专著。最近，师从钱穆多年的学生叶龙，从箱底捧出当年恩师讲述文学史的听课笔记，开始逐字逐句誊录、校订、注释，为我们整理出版了闪耀着钱穆智慧光华的《中国文学史》史书。

这是一本最好的中国文学入门书，我们由此可以看到一代国学大师的文化操守，而其对文学极具个性的论述，让研究中国文学史的人，更能够得到许多有益的启迪。全书31章，共计12万字，从诗经一直讲至明清章回小说，贯穿中国古代文学的整体脉络。书中保留了钱穆先生授课中最鲜活的口语表达，也留存了许多神来之笔。或许并不是“理想”的文学史，或许并没有严谨到可用作教科书，但它有活泼的生命力、有效治学的方法、令人眼睛发亮的顿悟。

作为同是江浙人的叶龙，钱穆讲的无锡国语，他百分百能听懂，又学过速记，加之在听课时，所做笔记极为认真详实，总是力求不遗漏一个字。这为校订和整理钱穆的讲义，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和其他文学史更注重严谨不同，在课堂上，钱穆先生往往是即兴发挥，兴到之处，常常会冒出些“奇谈妙论”。比如，他评价孔子为“一间百货公司，货真而价实”，既精准到位，又幽默风趣。他评述陶渊明性格如虎，其诗更为可爱。王维是居士，杜甫是读书人，李白则是喜欢讲神仙、武侠的江湖术士，属于下层社会。

不仅如此，钱穆还把“知人论世”作为评价中国文学史的重要标准，认为作者为人的价值比作品更重要。对于“李、杜”齐名说，钱穆认为杜甫为高，因为杜甫的精神人格与时代打成一片，与历史发生了密切关系。

文学史各阶段中，钱穆对曹操、曹丕的文学成就称道不已。对唐代韩愈的赞誉，也与众不同。他认为，韩愈所创的“赠序”散文，是以诗为文，文中的情味，非议论，亦非奏议、碑志，是无韵的散文诗，是抒情文。他由此分析说，散文在纯文学中地位崇高，其功当首推韩愈。钱穆对于《红楼梦》的评价，则大胆而新奇，显示出他独特的人文气质。他认为，（《红楼梦》“是闭门写作的”“是规规矩矩的”“事情少，是文胜于事”并认为其成就不如《水浒传》。谈及鲁迅，钱穆的看法更令人称奇。他说：“鲁迅《呐喊》集中的小说写得很好，中国近数十年来一直搞纯文学的，可说只有鲁迅一人。”

《中国文学史》烙上了钱穆鲜明的人文个性，甫一上市，就得到了学界的广泛好评，让今天的学者感叹这样的文学史已难再现。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平原说，他不欣赏思想上大一统或追求发行量的通用教材，而更喜欢钱穆这样“自作主张”的文学史。“在我看来，每个从事文学研究的好的学者，都应该在心中或口头有一部自己的文学史。”

在学界看来，该书并不是理想的“文学史”，并没有严谨到可用作教科书，但好处恰恰在于它活泼、亲切，可以作为导读、助读，点燃许多人对中国文学的兴趣。

□刘昌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