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老了，近些年得了一种“病”——选择困难症。

比如说母亲出门前，会在衣柜前犹豫好久，因为她不知道要穿哪件衣服；在做饭时，她也发愁不知道做啥饭；出行时，是骑电动车还是开小车？……一点小事对她来说都是艰难的选择。

之前，母亲可不是这样的。1978年母亲嫁给了父亲。刚过门时，我三叔还在读小学，二姑还在读中学。当时，温饱虽然解决了，但手头还不宽裕，日子依然紧巴巴的。1981年，我出生了，母亲没有奶水，整个月子仅喝过半只鸡熬的汤，肉给了哭闹的三叔和二姑吃了。没奶水，我饿得整天哇哇大哭。没办法，只好借钱去给我买奶粉。那时，母亲结婚时的的确良衣服一穿就是多年，穿烂了，缝缝补补继续穿；吃饭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荤腥；出行全靠两条腿……

待我稍大点时，父亲和母亲做起了卖甘蔗的生意。不知道从哪批发回来一架子车甘蔗，他们两个拉着车，出门时带着一兜干馍和一疙瘩咸菜，游街串乡地去卖，晚上也不回来。

我模模糊糊地记得，有时我想爸妈，就哭着对爷爷奶奶说，闹得狠了，爷爷会从红薯窖里取出一根甘蔗哄我……我上小学时，父亲养起了长毛兔。过一段时间就给兔子剪一次毛，把积攒的毛拿去卖钱。条件稍微宽裕了，过年时母亲才舍得为自己置办一件衣服；逢年过节灶火也有肉香味了；我7岁那年，家里买了第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去外婆家时，母亲带着我，别提多神气了。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家种起了苹果园，有5亩地。父母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地在园子里干。卖苹果攒了一些钱后，父母盖起了新房，老宅的土坯房下雨总是漏水，新砖房漂亮又气派，虽然大门楼儿还是没钱盖，但能住上新房已经非常不错了。至于衣服，只要过年有的穿，平时母亲还是舍不得买；饭桌上，除了过节，平时也能偶尔吃上一次猪头肉。

到了2005年，我和弟弟都毕业了，苹果园的收成也越来越好，母亲才舍得去县城买了身儿像样的衣服；吃饭方面，面条是主打，老两口夏天吃鸡蛋蒜面，春秋天做炸酱面，冬天喝糊涂面。平时，缺这少那了，骑上电动车就去乡里买。

近些年，村儿里的好多地都让人承包了，父母不再种地了。每年地里有租金收不说，二老还交了养老金，每月都能领钱。最关键的是，家门口工厂、企业多了，随便找个活，一人一个月就是几千块。我和弟弟都已成家，孩子也大了。母亲不用操那么多心了，也变得爱捯饬自己了，时不时会去买几件衣服。虽然就他们老两口在老家，但饭菜也是变着花样儿、讲求营养了。

这些年，二老啥都吃腻了，啥也不稀罕了，母亲做饭成了发愁事。穿戴方面，一柜子衣裳，她都不知道穿哪件。前几年，父母还花几万块买了辆电动小汽车。前段时间，母亲还笑着说：“我要是再年轻些，考个驾照，买辆好车，出门还不知道开哪辆哩……”

□宁妍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