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发一声时，槐花带两枝。又快中考了，15年前的我也曾像所有的初三同学们一样，为自己的学业而奋斗，为自己的未来而憧憬。这张老照片里左侧那个青涩的小姑娘，就是十七岁、刚参加完中考的我。而旁边的两位就是我的父母。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看多了父母的含辛茹苦，从心里钦佩他们的勤劳，也心疼他们的不容易。从春天播种，到夏天耕耘，再到秋天收获，我参与了所有家里的农活并乐在其中。农活和学习是那时我意识中唯二的只要付出努力、付出时间就会有丰厚回报的两件事。但农活和学习也因时间成本都很高的属性让小时候的我无法同时兼顾。所以中考结束到成绩下发这之间两个月的假期，我就想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帮父母做些什么。

那时我的父母承包了村里的一片土地种香瓜。夏天的时候正是香瓜上市的季节，爸妈一大早就要起来收熟的瓜，然后用拖拉机拉到集市里去卖，来回十几里路颠簸，还要担心瓜地无人看管。于是我主动请缨，要去看守瓜地。后来爸爸妈妈跟我说，看着那时的我，他们心底五味杂陈。一方面不能让我像其他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享受假期让他们很愧疚；一方面我的懂事又让他们觉得很欣慰。现实不会给人从容思考取舍的时间，生活的压力让我们早已学会以成本最小的原则去做选择题，父亲同意了我的提议，并且马上着手为我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小草屋。因为那个年代，坏人远不如烈日与蚊虫对一个小姑娘带来的伤害要大。

在瓜地旁边配备了简单的台案和秤以后，我这个香瓜小贩就正式上岗了。瓜地临靠马路，路过的司机口渴或乏累了都喜欢在我的瓜摊上歇歇脚。由于我本身也是一个比较外向的姑娘，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攀谈几句。时间长了，瓜摊居然被我经营得有声有色，还不时有回头客找我买瓜。多年以后再回忆那个时候才发觉，那时买瓜的叔叔阿姨们可能不是因为瓜甜，而是因为他们想要给积极阳光的我一点温暖与帮助吧。

然而那个夏天留给我的记忆也不全是美好与温馨。两件当时发生的事直到今天也让我记忆犹新。第一件事是遇到一位文质彬彬衣着考究的司机大叔，声称没有零钱只能用100元买瓜，收下我的零钱和瓜以后又顺走了刚给我的百元大钞。他上车以后挥手微笑嘲弄我的眼神至今都让我心寒。他让我第一次认识到人心的恶。第二件事是亲眼目睹了一起发生在瓜地附近的车祸，眼睁睁看着一辆摩托车与大货车相撞，摩托车司机当场死亡。那是第一次让我看到凶狠的意外与生命的脆弱。

2004年，我一共收获了7851元人民币、一张高中入学通知书以及一段根植我内心深处的回忆。时间飞逝如电，但我想无论未来如何变化，我心中仍然是那个十七岁、站在蝉鸣瓜田旁边的、永远对生活保持热情的姑娘。

□金明花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