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劳动是父亲一辈子的注脚。解放前，打过短工，闯过东北，饱受战乱之灾，饥饿之苦。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父亲大部分时间在外出伕，不论是建设水库，治理海河，还是搞大寨田，他都是生产队首派对象。

因为父亲干活从不挑三拣四、藏奸耍滑，深得队长的信任。分田到户之后，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责任田里，就是到了老年，已经力不从心，他仍然惦念开辟的菜园，坡里的庄稼。

临终前的一个炎热的中午，我放学回家，没见到父亲，母亲说父亲吃了早饭，就拿着工具下了河，母亲让我到河滩去看看。当我来到河滩时，见到父亲还在那儿坐着，我没好气地埋怨他：“晌午了还不知道回家！”谁想到，父亲想回家，但是他的腿怎么也不听使唤。后来，到医院检查，也没有查出什么大病，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临走前，他最放不下的是我，父亲虽不能用言语表达，他浑浊的眼神却一直看着我，母亲会意，告诉他，你放心吧，小儿的事还有我呢，父亲听了这话，眼里流出最后一滴泪，咽了气！

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而又内心强大的人。每每有人来家玩耍，他总是给人递烟端茶，尽心招待，但言语极少；如果来人说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事，父亲总默默地抽烟，从不多言。

父亲最怕麻烦人。到了老年，儿女亲友多次提出给他祝寿，可是，他怎么也通不下来，他觉得那是给别人添麻烦，谁家都有自己一摊子的事，就这样，去世前，也没有过一个生日，让儿女敬一杯酒。而对于别人的事，父亲却有求必应。父亲会厨艺和盖房的手艺，邻里谁用到他，他不管多忙，从不推脱，他曾教育我们：“人家用你，不要轻易说‘不’，与人方便，才与己方便。”

二姐从小落下了右腿残疾的毛病，这在父亲看来，是永远的心痛，二姐出嫁后，父亲时时关心二姐一家的生活，小到孩子上学，大到建房，父亲总是尽力地帮助二姐，为二姐撑起护佑的大伞。

记忆里，父亲爱好京剧。新年后，邻村演戏，父亲场场不落，而他总带上我，戏场子人多，他总是让我坐在他的肩头，他站在那儿，看《捉放曹》《关公斩太阳》这样的折子戏，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我不懂得戏中人物咿咿呀呀唱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一张张好端端的脸涂抹得奇形怪状，但是我真切感受到了父亲对戏里内容所表现出的配合。大笑声、跺脚声、长吁短叹声，父亲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而父亲几个小时的扛着我，从没说累。

父亲是一棵树，经风沐雨，沉默寡言，他为儿女撒下阴凉，护佑着儿女成长，他勤劳、善良，从不依靠、从不招摇，他虽然走了，却站成了永恒，永恒在儿女的心中！

□冯天军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