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回老家,同表哥谈起童年的事,表哥突然问我:“你还记得那次摸瓜吗?”记得,咋能忘记呢,很久远了,想想也没啥难以启齿的。
我5岁那年,表哥大我两三岁,他刚上小学。那天下午他放学早,我一个人玩腻了就跟表哥表姐下地割草,挎个小篮子颠颠地跟在他们身后。当时,田地还没有包产到户,仍是几十亩一坡玉米,几十亩一坡棉花的种植方式,社员都是靠工分吃饭,挨近村地里的草早割光了。我们就走到了离村3里多远的瓜园。
这坡瓜园有50多亩,瓜地里距路边百十米远搭有一个小小的草庵,看护瓜园的瓜匠是个60岁开外的老头,他正在草棚边悠然地吸着烟袋锅儿,跟前一条黄狗伸着舌头“哈哧、哈哧”地舔着他的腿。瓜地排水沟里的草有一尺多高,浓绿的瓜叶稍稍泛黄,正是瓜熟的时节,一个挨一个的甜瓜在阳光照射下又绿又亮,诱惑得我们拔不动腿。
“姐,我摸个瓜吃吧,咱队的瓜甜得很,再给咱爷捎家个面瓜,你看着人,我去。”那个年代,村里的男女老幼都常以饥饿为伴,只要能充饥,啥都觉得好吃。农户一季只分几十个瓜还不够小孩子打牙祭的,走到地边,经表哥这么一说,我们便更想吃瓜了,我也想去摸瓜。
表姐在路边佯装割草,表哥带着我,猫下腰顺着排水沟的草地钻进瓜地。我跟在表哥身后,像只胆怯而又急切的馋猫,缓缓地轻轻地向瓜地中间爬去。一个两个三个,绿的黄的,不大一会儿表哥就摘了几个瓜,表哥每递进我篮里一个瓜,我的心就咚咚地跳几下。表哥正准备再摘个大西瓜,突然听到表姐在路边轻声喊:“快回来,瓜匠来啦!”我和表哥同时抬起头,看见草庵边,老瓜匠正站起身往我们这边张望。“快,薅些草盖住瓜。”表哥回身边往路边爬,边薅了几把草放进我的篮中遮住瓜。
当我们连磕带绊爬到路边时,老瓜匠却横在了我们面前。“爷爷,我见瓜地里草多,就想进地割草,我割不满篮子,回家俺娘就揍我,我们没有摸瓜,不信你看看。”表哥不等瓜匠发话,就把他篮子里的草翻了翻,确实没有瓜,而我却吓得要撒尿,心里像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爷爷,他是我姑家的孩子,东黎岗的表弟。”表哥撵开围着我的黄狗,看老头不吭气,拉着我就要跑。
“小黑孩,渴了吧?给你表弟摘个瓜吃吧,他是客人。”老瓜匠往瓜地里走了走,弯腰摘了几个甜瓜,递给我两个,表哥和表姐一人一个,慈祥的脸上露着笑容。我们接过瓜,表哥二话不说,拉着我们就跑。“小孩甭跑,你的鞋子……”我们不顾后面在喊,一口气儿跑出了老远。停下后,我忽然感到左脚隐隐地发疼,一瞅才知道左脚上的凉鞋不知啥时掉在瓜地里,脚被路上的瓦砾划破了。
岁月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那片瓜地已被建成了环城路和楼房。童年的瓜事忽然被表哥提起来,记忆犹新,我隐隐觉得这是近些年所没有过的回忆了。
□张中军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