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韩皓月说,他很幸运自己能在县城度过少年时代。因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县城,有着专属于她的文化气息。譬如每周都有新电影上映,录像厅彻夜营业等。现在看来这些都不稀奇,但在过去的时代对于一个青少年来说,已经足够对他产生重要影响了。韩皓月生于1970年,比我还要年长几岁。按照韩皓月的说法,我也很幸运能在乡镇和县城度过少年时代。因此,当我看见韩皓月的这些文字时,内心还是颇有共鸣的。与韩皓月不同的是,我是乡村的孩子,我更多的记忆来自乡村。那些瓜棚豆架下的农事乡情,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韩皓月最近出版的散文集《世间的陀螺》,包括《一生所爱,山河故人》和《我已与故乡握手言和》两部分,收录了《父亲看油菜花去了》《我以奔跑的心态重走故乡》等30篇文章。作为远离故乡20年之久的游子,韩皓月以至真至诚,直面一生所爱,深沉回忆、反思并追问时间深处的亲人与故乡。作者从故乡的逃离者、批判者到回归者,经历一系列心路历程,历时二十年,游子心态由复杂变简单。时间没有为回忆镀金,反而为韩皓月增加了承担痛苦的勇气和表达的力量。
在《一枚陀螺的勇气》中,作者讲述了儿时玩陀螺的经历。不管陀螺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它们的共性就是“抽得越狠越顺从,不抽就东摇西晃得意忘形”。这自然就是一种隐喻了。那些离开父母和故土去外地求生存的年轻人,就像一枚枚被生活这根鞭子狠狠抽打的陀螺。在生活的重重压力下,我们使劲地旋转,祈祷自己不要跌倒,因为跌倒一次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韩皓月希望我们在努力旋转的时候,也要抽空想想,“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何而旋转?”韩皓月认为一枚陀螺的勇气,源自它所经历的疼痛;同样,它的释然,也来自对过往深切的理解和深情的拥抱。
怀旧是现代人的通病,韩皓月也不例外。在梳理小城生活以及那些记忆中的乡村人物时,他用理性的审视克制汹涌的情感,将激烈的冲突消解于微笑与拥抱,让我们看到了一些已经消失的美好与酸楚。在《六叔传奇》中,作者谈到六叔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物。青年时期,跟着父亲进城杀猪为业,“抽烟、喝酒、结拜兄弟,打架、闹事、假装社会人”,差点犯事坐牢。成家以后,六叔本性难改,喜欢喝酒、骂人、打人、经常上当受骗乱花钱,与儿子和妻子关系都不太好。六叔好面子,在酒桌上无论是他请客还是别人请客,最后埋单的人都是他。在六叔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苦苦挣扎的生命,六叔之所以有那些反常的举动,不过是想得到大家的尊重而已。然而,这些花钱买来的面子都是虚幻的,经不起任何考验。
这是韩皓月写给亲人、故乡和远去的旧时光,作者以承担痛苦的勇气,以真实的笔触,为父母、祖父母、叔父和堂兄弟等亲人与故乡立传。他以朴素、坦诚的情感,讲述一代人的命运和乡村愁绪。本书既有作者和亲人们感人至深的人生经历和悲欢离合,又对亲人和故乡有一定的反思和剖析,让人对世事和人生产生各种思考。
□邓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