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母亲从老家打来电话说，想俩孙女了，想去上海弟弟家住段时间。我说我去送，母亲说：“不用，又没啥行李，你弟从网上买的票，到那就能取，我到了给他打电话。你家离火车站恁远，又带着孩子，别送了。”

掐着点儿，我算着母亲下火车的时间，给弟弟打去电话。弟弟说母亲还没到，电话也打不通，言语中透着焦急。我一听也慌了。母亲不会丢了吧？亲人总是这样爱把事情往坏处想，一边又安慰自己和弟弟，应该没事，可能是母亲的手机没电了？还有，母亲已经去过好几次了，应该不会下错站。再说，一个农村老太婆身上又没钱，谁会拐骗？……纵然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是找出了无数理由去安慰自己。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和弟弟第N次通话，还没找到母亲，电话还是没打通。我们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猜测着母亲会不会身体不舒服？晕倒在哪里了？之前她一个人在老家时就晕倒过一次，是邻居发现的。或者是手机被偷了？如果晕倒了，希望好心人看到，能打个120……我来回不停地走动着，各种胡思乱想翻滚而来。

一个小时后，弟弟再次打来电话，我竟紧张得想接又不敢接，担心有不好的消息。没想到，弟弟说看到母亲了，在他们小区大门口。

弟弟说，母亲头发蓬乱，身上有土。肩上用根棍子挑着两担子东西。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大包，那样子像个逃荒的……

原来，母亲担心她的新手机丢了，就把它放在了包裹里。心想，弟弟打电话了也能听到。没想到，竟不小心压关机了。手机没响，她也就没看。从口袋里掏出弟弟家的地址，用她浓重的家乡话打听着倒了2次公交车，下车后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凭着记忆摸到了弟弟家。

我在微信视频里吼她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破手机丢了又咋地？装到包里关机都不知道？母亲笑笑：我一个老婆子能有啥事，鼻子底下有嘴，摸不着了会问。和你弟说，他又该雇车来接了，上次雇车花了80块，多心疼人……

弟弟让我通过视频看母亲给他带的东西：20斤小米、20斤新玉米糁、3大块红薯、28个咸鸭蛋、一个大号案板、6个大石榴、20根鞋底宽的油条、几兜点心……总共有百余斤，而母亲体重还不过100斤。

之前听母亲说过，要赶大集给弟弟家买块案板，说上海超市的大案板一块都二百多。我曾阻止她近千里地带块案板，太沉了。母亲明着答应我，谁知背地里竟这么不听话。还对我说没行李，她是恨不得把整个家都背过去啊。

我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年近七旬的母亲挑着比她还重的行李，是如何摸到弟弟家的。再看视频那端的母亲，白花花的头发，微微驼背，干瘦如枯枝，抱着小孙女，笑得漏出了银色的假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而我，却止不住地泪流……

□宁妍妍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