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在一个城市，但是我和丽芳见面的机会却很少很少了。

13岁时，我们这对好朋友同时考上一所重点初中，被父母骑着自行车送到了40里路开外的地方去住宿上学。彼时，那段上学的路在我和丽芳的眼里是那么长！

一路上，有三三两两的村庄、树林和一条蜿蜒的河岸。那条河堤半坡上时常滚动着一群吃草的绵羊，羊群点缀在广袤的绿色中，犹如一朵朵盛开的白云，聚散卷舒。放羊大爷总是招呼我俩：“又过礼拜天了？来，闺女们，喝点水再走。”我们俩便支住自行车一溜小跑下了河堤，在大爷的茅屋旁拿过小铁桶用绳子系到井里打水。

“你渴不渴？”丽芳悄悄地问我。“不渴，你呢？”我冲她眨眨眼，我们心照不宣地笑。大爷边忙手里的活计边看着我俩说：“比自来水好玩儿吧？没见过这大水井吧？”我们俩齐齐摇头。大爷神秘地说：“这水井能吸人，离得近会被吸到井里，那就再也不用上学了！”我们俩吓得直往后退，真的感觉有一股引力要把我俩吸到井里去似的，惹得大爷哈哈大笑。

小孩子总是有小脾气的，我和丽芳也不例外。那个冬天，我们俩搭伴走在回家的路上，谁也不搭理谁。我吭哧吭哧自顾猛蹬着自行车，丽芳从后面超了过来。她停在前面挡住我，我扶着车把把脸扭到一边。丽芳伸手拉了我一下，我使劲甩开她，她又拉我，我再使劲甩开。其实被她拉了两次，心里早没了气。她索性把车子靠在树上，抓住我两只手，我笑着使劲甩她，自行车应声而倒，我一着急推了她一把，丽芳一个趔趄靠在旁边的柳树上，“哗”一下子，从树上落下一片冰凉，我们俩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霜雪，一边仰头看，“哇，好美啊！”

只顾耍性子的我们居然忽略了这个世界。那是怎样一种震撼心灵的洁白啊？夹岸的柳树枝丫上结满了雾凇，被压得垂垂的柳枝伸到头顶处，风吹起，冰霜泛着粉色的光芒飘落下来。四下望去，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我们俩仿佛置身于一幅立体的水墨丹青里，又像是来到了童话世界。回首，两道自行车的印痕由远而近，平行交叉。那一刻，我们都被这种美感动了。

世界好寂静啊！两个女孩追逐打闹，笑声惊起觅食的麻雀“扑楞楞”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雾凇纷纷扬扬飘落，传来一阵细微的扑簌声。我和丽芳手拉手笑着跳着，冲彼此呵着白气。她宣誓似得说：“我们俩要好一辈子！”我使劲点头。她说：“谁也不许变心！”我伸出小手指说：“谁变心就是小狗儿。”丽芳的手指勾住了我的手。

一晃经年，已过不惑，再没有了儿时的心性，只是那时的誓言还会在心头响起。我和丽芳生活在城市的两端，孩子、工作、家庭使我们再不能时时聚在一起，但那年那时的羊群、河堤、雾凇和那两个小女孩却在记忆力时隐时现。

中秋节前夕，我和丽芳相约一起回老家。透过逐渐老去的容颜依稀能看到我们儿时的模样，只是鬓边都有华发早生。她冲我伸出小拇指，我轻轻勾住，什么也没说，心里却都明了，眼里有泪花氤氲。

□翟立华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