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生没有进过学堂念过书,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就凭母亲的一双手和在田地间总结的农家智慧,让我们哥儿俩小时候有了一个美好童年,日子过得很拮据,但很幸福。
记得小时候暑天酷热,没有农活儿,村里的大人们喜欢上山捡一些可以入药的蝉蜕换钱,母亲也闲不住,常常也去捡来换些“盐巴钱”。母亲当时眼睛不大好,稍远的东西就感觉模糊不清。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天天“大丰收”,我总问母亲你看不大清楚为什么总捡得比别人多呢?母亲淡淡地说:“我看不见树上的,但能看见地上的,我就低头拾地上的,这是大家都没注意的。”这是母亲“低头”的智慧,看不见远处的,就盯住眼前的。
母亲很会种地,玉米秆之间栽红薯,可以充分利用空间,南瓜、扁豆、丝瓜则利用沟边、屋顶、院墙,不占地,结得也多。种地的人都知道有的蔬菜很养地,有的则十分耗费土,母亲则每年实行错开种植,让土地不至于越来越贫瘠而年年有一个好收成。别人家视为无用的东西,到了她手里就成了可利用的宝贝。那时,萝卜缨子多半是给猪吃,母亲却把萝卜缨子焯焯水,加点盐放到缸里,过一段时期,取出来挤干切碎烧豆腐吃,全家的餐桌上从不缺大家喜欢的佳肴,这些都是母亲精打细算的结果。
母亲常常教育我们穿衣服不怕破,就怕脏。穿衣讲究的就是一个整洁,衣服再破,补丁再多,照样可以穿出个人样来。我是穿着补丁衣裤长大的,母亲勤劳节俭的习惯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我的很多衣服都是哥哥穿了剩下的,有的衣裤补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补丁用现在的眼光看来就是一种无以言表的行为艺术。实在不能穿的衣服母亲也绝不会扔掉,她总会把这些不能再穿的衣裤用剪刀裁剪下来,再剪成块状,一层层地糊上玉米糊,晒干了做成布壳,再用布壳来做手工布鞋,绝不允许有布料浪费的现象发生。母亲就像一位伟大的建筑师,无论多大的破洞,她都能用她的贤惠与隐忍之心把它修补成一种艺术之美———属于那个时代挥之不去的“穿衣”之美。
还记得小时候暑假,我们天天都会上山砍柴,这活儿特别费鞋。扛着重重的一捆柴走在崎岖的山道上脚滑摔倒是常有的事。有一次我脚上那只本就破烂不堪的鞋全被磨破不能再穿了,我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想寻求母亲的帮助,母亲听到哭声折返回来不但没有安慰我,只说了一句话:“鞋破了,你就不会光着脚走吗?”当时不明白母亲的用意,我心中非常不满,但迫于无奈,我只能光着脚咬着牙一瘸一拐地把柴扛回了家。后来想起这事来,母亲是多么的刚毅与果敢,她是在教我面对困难要积极想办法啊,坐着哭是没有出路的,母亲的形象就如“父亲如山”的形象一样在我的心中伟岸起来。
忙碌了一辈子的母亲现在已经近70岁了,但在我心中母亲就是一棵古树,一本泛黄的老书,充满沧桑的美,充满智慧的美。
□龚德位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