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劳动关系的曲折故事，这里有工会工作的形象解读，这里有工会干部的炽热情怀……这是一部可以当工会教程读的小说——

职代会结束后，秦勤一个人回到了机台上。

这是她加工的零件中的最后一件。她已经想好了加工方法，她要在江山厂破产之前，把它加工出来，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江山机械厂永远不会倒下。

她对自己说：“我要在江山厂，把最后一件工作干完。”

好几个月的琢磨，她终于找出了完美加工这个工件的方法：“快慢结合”。

第一道工序，机床转速调整到最高，刀具进给若有若无。如同天下武功，无快不破；第二道工序，机床转速调到最慢一档，全凭手感掌握进给量，就像是太极之道，内力无穷。

她来到机床边，装上工件，按照前些天琢磨出来的门道，把车刀磨好，调整好进给量，然后把转速调整到最慢一档，用手工一点点地向前进给。切屑从工件边上冒出来，如一曲自由的舞蹈。

会成功的，这次一定会成功的。所有的因素，在加工之前都考虑到了。

她相信自己的手感。多少年了，不会错的。秦勤有着充分的自信。

突然间，秦勤脑中似有一道金光闪过，眼前一片光明。破旧的车间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现代化的厂房，她操作的这台半个世纪前的机床，也仿佛变成了最先进的数控加工中心，工件上跳出的切屑，有如琴弦上跳动的音符，围绕着她奏起欢快的乐章，车床上的工件神奇地成型，而且装上火箭，扶摇直上，向着遥远的月宫奔去……

秦勤的心激动地跳着，她感到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美好，是此前半生不曾体会的快乐，此时的她，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

她面向机床，慢慢地倒了下去。

她刚才的感受，是心肌梗死前特有的幻觉。

当人们发现职代会后不见了秦勤，找到车间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秦勤倒在机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车床还在缓缓地转动，工件还卡在卡盘上，刀具与工件接触处，切屑若有若无。秦勤的头部还在流血，汩汩地流在工件上。

众人把她从操作台上扶下来，救护车呼啸着向医院奔去。

呼维民把工件从卡盘上取下，拭净上面的血迹，拿过千分尺一量，完全合格。

困扰了他们这么长时间的问题，没有想到居然用这种方式解决了——秦勤的血液，成为一种特殊的切削液，成就了这个工件。

呼维民的眼泪当时就流下来了，和秦勤的血混在一起。

液压阀的阀体，在血水和泪光的映照下，格外的醒目。

在秦勤的追思会上，呼维民致词说：“她虽然活了不到五十岁，但是她的工作已经到了三十年后，她在工厂的定额表上，是最长寿的人。她人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她身上的劳模精神，我们会永永远远，世世代代相传下去。尽管，江山厂不存在了，但是，我们的国家还在，我们工人的主人翁地位还在，我们还是国家的主人，有这样的工人，是我们江山厂的财富，是我们北梁市的光荣，是我们朔方省的骄傲，是我们国家的自豪！”

在泪光中，会场上响起了掌声。

这是呼维民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听到掌声，听到带泪的掌声。

半年后，秦勤加工的工件随着长征火箭飞上太空，把嫦娥三号送上月球。直到现在，它仍然和嫦娥在一起，工作在月面上。

（连载31）

□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