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即将大学毕业，走向属于你的生活。我和你妈妈突然感到很孤单。咱俩聊的话题就是当我和你妈妈老了的事儿。

一个人到了啥年龄为老，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我而今人到中年，有时还觉得年轻，跑五公里没啥问题，爬二十楼也可以。但我明白，人之老去，是不可抗拒的事。有时候，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衰老其实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明白这个道理以后，我才能有思想准备，哪天走路、爬楼、吃饭，感觉吃力了、气喘了、减量了，我就能够从容一点，少一点感叹，因为，这是我早已意料之中的事。我想那时候，儿子，不管你在或不在我们身边，但我和你妈应该欣慰地看到，你早已不用我们操心了，你已经凭自己实实在在的能力，养育着你和你的家，对社会，也要有所贡献。  我和你妈知道，你的天资一般，没一点艺术爱好，也没啥特长，如果你过着烟火人间普普通通的生活，儿子，我和你妈就放心了。很多有出息的孩子，都和父母隔得很远，我们也见过那些父亲母亲，偎依在养老院的墙角，想给孩子打一个电话，但孩子们总是很忙，甚至年迈的父母都记不起孩子的电话了。

倒是那些很普通很平常的孩子，围绕在父母身边，给老爸老妈打洗脚水，在床头擦洗身子，在厨房炖汤，搀扶他们出去晒太阳，或者给老爸老妈翻看一册家庭老影集……

所以，儿子，我们不再为你的平凡，像年轻时那么焦灼，去和邻居刘大爷家出国留学的孙子做比较。一些痛苦，就是那样比较出来的。到那时，如果我们需要你了，儿子，希望你出现在我们身边，我们能够自理的生活尽量自理，少给你和你的家人添麻烦，这不是客气，是我们自己对自己的祝愿。

儿子，我和你妈老了，经济上的问题，不用你操心，我和你妈都有养老金，一日三餐，不用大鱼大肉，吃个七分饱就可以了。一到晚上，睡得着觉就行了。我也没啥不良爱好，就喜欢看一点闲书。到那时，也许我还出门，颤巍巍去书店买一点书回来，坐在老藤椅上随风翻阅。

假如那时我出门，连回家的路也认不得了，患上了可怕的阿尔茨海默病。当你站在我面前，我已认不得你了，就像我的老奶奶，那年她痴呆了，对她的儿子也就是你爷爷喊“叔叔”，你爷爷当场就落泪了。儿子，如果遇到了那情景，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儿子，不要让我太邋遢，你尽量帮我收拾得干净一点，哪怕我痴呆了，也让我过上一点有面子的生活。

儿子，爸如果真痴呆了，有一天进馆子吃饭，是不是像公益广告片里的那个痴呆老头儿，抓起饺子就往衣服口袋里塞，喃喃地说，我儿子最喜欢吃这个了。我不知道，真遇到了那一天，我会不会也往自己的口袋里塞你当年喜欢吃的虾子、牛排、清蒸鱼……但一些根植在父亲心里的记忆，永远不会衰老：你生下那天的第一声啼哭、你妈深夜背着你上医院跌跌撞撞的身影、你上学后淘气气得我和你妈眼泪花花的样子、你用零花钱给我买回第一双袜子的那天……

儿子，当我和你妈老了，我们只是想，你不要烦躁、责备我们衰老时的模样，偶尔陪伴在我们身边，能够感受到生命之河的源源流淌。你要明白，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们一样老去，生命，原来是这么美的轮回。

□李晨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