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年纪渐长,总是喜欢叨叨孩子们小时候的事儿,一日,竟在手机上发过来我和哥哥小时候的照片,我都不大认得自己了,但是母亲很笃定的说是,那一定就是了。
有点模糊的彩色照片,我和哥哥并排站着,背靠墙壁,眼前还有几尺高的青砖,几把铁锹,一些水泥浆,一切的迹象都在表明,照相的人来的突然,母亲在一片慌乱中,给我和哥哥穿上新衣服。哥哥比我大些,似乎明白,在这个稍显闭塞的小村庄,照相是一件稀缺的事情,于是满脸正经。而我却是一脸的哭相,母亲总说我小时候爱哭,在这张照片里或许找到了证据,也不知当时耗了母亲多大气力,许了多少糖果,才站到了那里。
母亲如今发福了许多,年纪算起来也不老,留着长头发,但是鬓角却时常会冒出来银发,经常见母亲拔,却怎么也拔不完。依稀记得,在家里的相框中,有一张是母亲和姑姑婶婶们照的,黑白色的照片,有点模糊,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了母亲,梳着很长的辫子,开心地笑着,年轻的气息透着照片清晰可见,衬衫裤子的穿着,越发显得青春洋溢。
母亲是在20岁那年春天结的婚,这张照片是在秋天拍的,那时候的母亲,留着长长的头发,但是在家里后来的照片中,母亲全是短发。问过母亲才知晓,那时候家里要建几间平房,没钱买砖,全是用自己家烧制的青砖,一次疏忽,从上空掉下来的砖,将母亲的中指砸伤,指头从中间裂开,那钻心的痛,经过岁月流变,变成了疤痕永远留在了母亲手上。手指损伤了,头发也不好打理,长发也就剪掉了。
在手指砸伤后的十多年间,母亲始终留着短发。哥哥出生时的那一年,姥爷因为一场事故,腿部严重受伤,脚踝压碎,舅舅年纪尚小,姨姨们嫁的较远,母亲与娘家同村,一边照顾着哥哥,一边照顾着姥爷,还要顾及一大群的牲口,两边忙的日子里,根本没有时间允许母亲去打理自己的头发了。
看着我和哥哥的照片,一摞摞的青砖上印记着父母的辛苦,绕在腿边调皮的孩子,总喊着“妈妈,抱抱”,其实那时候的母亲也不过二十几岁,风里来雨里去,经受过无数的辛劳,感受过无数的苦痛。虽然母亲过生日时,总喜欢吃米糕,说是年年高,但是母亲个子一点都不高,在一年年的辛劳中越发显的矮小,手上有着裂纹,眼角挂着皱纹,这时的母亲也不过四十多岁而已。
村里的女人,在三十几岁时就常说自己老了,在四十岁时略带感慨地说自己已经半八十了,临近五十岁就是大半辈子了,经受过无数的风吹日晒,在沧桑的面容前,实际年龄总显得苍白无力。现在日子好很多了,我和哥哥经常劝母亲多出去转转,还会给母亲买好些护肤品,但是母亲总说自己老了。
总觉得头发应该是母亲年轻的梦,在许多年后母亲重新又梳起了长发,站在院子外面,母亲慢慢地梳着花白的长发,但是那张洋溢在二十岁的青春面庞,早已不复存在。
望着发过来的照片,莫名的感觉碰触到了心里,念叨了好些年的全家福,今年回去一定要照,还要给母亲和父亲各拍好多照片,照片不用修,原模原样的拍下来就可以了,权当是给母亲再留一张长发的照片。
□陈晓凤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