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寇侵华,平津沦陷,北大、清华、南开被迫南迁,组成一个大学,在长沙暂住,名为“临时大学”。后迁云南,改名“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简称“西南联大”。
这是一座战时的、临时性的大学,但却是一个大师辈出,影响深远,可以彪炳于世界大学之林,与牛津、剑桥、哈佛、耶鲁平列而无愧色的,“空前绝后”的大学。
自由,是贴在联大师生身上的标签。
金岳霖先生在学生面前,总是认真而又谦逊、风趣而又天真。他常年戴着一顶昵帽,进教室也不脱下,他给新生上课的第一句话总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不能摘帽子,并不是对你们不尊重,请原谅。”
跑警报是西南联大经常性的功课,可是也有不跑警报的,一个姓罗的女同学,一有警报她就洗头。别人都走了,锅炉房的热水没人用,她可以敞开来洗,要多少水有多少水。
另一个是广东的同学,姓郑。他爱吃莲子。一有警报,他就用一个大漱口缸到锅炉火口上煮莲子。警报解除了,他的莲子也煮烂了。
联大教授讲课从来无人干涉,想讲什么就讲什么,想怎么讲就怎么讲。
刘文典讲了一年的庄子,学生汪曾祺只记住了开头的一句话:“《庄子》嘿,我是不懂得喽,也没有人懂。”他讲课东拉西扯,有时扯到和庄子毫不相干的事。他教《昭明文选》,一个学期才讲了半篇木玄虚的《海赋》。
有一次,金岳霖讲《小说和哲学》,题目是沈从文给他出的。大家以为金先生一定会讲出一番道理。不料金先生讲了半天,结论却是:小说和哲学没有关系。有人问:那么《红楼梦》呢?金先生说:《红楼梦》的哲学不是哲学。
他讲着讲着忽然停下来:“对不起,我这里有个小动物。”他把右手伸进后脖颈,捉出了一个跳蚤,捏在手指里看看,甚为得意。
西南联大八年,出的人才比北大、清华、南开三十年出的人才都多。美国人问一位曾在联大任教而今在美国讲学的教授:西南联大八年,设备条件那样差,教授、学生那样苦,为什么能出那样多的人才?这个作家只回答了两个字:自由。
大学是智慧和才情、个性的集中地,一所大学,如果没有一批奇人、狂人、怪人,即便其资金再充裕,景致再优美、学风再严谨、毕业生出路再宽阔,其魅力也要减色不少。
惟有西南联大,如此充分地诠释了“大学”二字。
□冯天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