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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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 那牛
黄永玉为巴金画像
爸爸的摩托车
■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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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4 2017年11月20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那人 那牛

 

母亲过世之后,眼见日日形单影只的父亲,我一阵阵悲伤涌上心头。

当父亲说要到生我养我的村庄住一段时,我答应了。

一日,父亲来电说,如今能动得手脚的年轻人都到外面打工去了,一天到晚连个说话的人影儿都见不到。我想买头牛,每天放放牛,没人说话时,跟牛说说话也好。

我知道父亲想要我“放血”,但我手头并不宽舒,我想到了余华的小说《活着》,故事中的主人公到最后只能跟一头牛聊聊心情时,我妥协了。偷偷取出三更灯火五更鸡熬夜写出的豆腐块得的丁点稿费,托乡人带给父亲,买一头可以让父亲寂寞时听他说话、能给父亲带来欢乐的牛。

拿到钱,父亲相牛去了。

父亲到邻村去买牛的那个日子天气晴朗。中午,一声洒脱浑厚的牛哞声划破了村庄的宁静。父亲和牛头顶丽日,一前一后在村口出现。村人全都走出屋,前呼后拥着黄牛。一群群看客,迎新娘一般热热闹闹。

牛挺精神,从蹄腿到身尾,从五官到牛纹路,在众乡亲眼里都无可挑剔。人们夸完了牛就夸父亲,夸得比伯乐识千里马还玄乎。

家添一头牛,父亲的事就更多了。农忙,没有人手放牧,父亲干完地里的农活后,再猫着身子上山去割青草,天幽暗时才急急扛回家;农闲,只要天不下大雨,父亲就坚持每天早晚各放一次牛。

每次父亲喂牛时,黄牛边嚼边昂头望父亲,不时发出一两声低沉的道谢,那是一种父子般亲切的无声交谈啊!

深秋翻耕、初春开播,牛蹄踩响了季节。这时,手撑着犁铧的父亲,嘴里极富韵味地吆喝着牛,被犁开的泥浪,摇曳生姿,温馨新鲜的泥味不知酣醉了父亲多少个甜梦。父亲赶这头牛犁着自家和邻居家的责任地,肥沃与贫瘠,刻下了父亲和牛的一片片辛劳。

拥有这头牛是父亲的荣耀。那些日子,牛贩子“红娘”踏破门槛,甚至途中拦截牧牛的父亲要买这头牛。一日,一牛贩子把牛“审了又审”后,高扬起两个手指;八千元。而父亲就是紧紧抓住绳子不放。父亲说,等过完我这辈子你再来开价吧。但心中未免预感有些不详。

事情总是让人难以预料。

一个周末的下午,父亲准备给牛添第三次草料的时候,回娘家看望父亲的堂姐正在剁猪菜。突然,一阵沉郁痛苦的呻吟声从牛栏里传来。堂姐急忙跑到牛栏,黄牛已直挺挺地躺倒了。堂姐大呼,不好了,牛中毒了!父亲也急如流星般赶到。

随即,抢救在惊慌失措中进行。尽管父亲灌了几个臭鸡蛋,牛哞声还是渐趋微弱,最后什么声息都没有了,牛栏里弥漫一阵阵透心的冰凉。

父亲当时就像我母亲过世时那样,两行清泪顺着他沟沟坎坎的脸庞流下:牛呀牛,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啊……父亲以一种大山里的男人和一个一辈子跟泥土打交道的庄稼汉最悲伤的声音哭诉着,凄凉的哭声小锤一样一叩一叩敲击在每一位垂首默立着的老家人心上。

牛开膛时,父亲呆呆地坐在屋的一隅,不忍心瞅上一眼。

四弟后来酒醉后跟我说,哥呀,那晚我们的父亲在15瓦的灯影里的身影,就像磨房里那只不会言语的石碾。

想起我恩爱了一辈子的父母、已过世四年的母亲和形单影只还在尘世里奔波劳累的父亲,我把头埋到深深的膝弯里,哭了……

□苏湘红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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