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与岳母的爱情像极了电影《李双双》。

岳母17岁嫁给了岳父，那年岳父14岁。岳母嫁给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小男人，并非是为了急着嫁出去，也并非岳父非急着要娶媳妇儿，更并非两情相悦、青梅竹马，而是因为岳父从小就是个病秧子、药罐子，且岳父在家里还是棵“独苗儿”。于是，岳父有点钱、有点地的爷爷、奶奶，便老早给家里踅摸好了膀大腰圆、身强力壮、干活儿不输棒小伙子的岳母，在岳父情窦未开的年龄，便着急忙慌地把岳母娶进了家门，岳母充当了父亲家里家外不要钱的“长工”……

这些都是岳母和岳父拌嘴时随口“骂”出来的。

一般情况下，岳母和岳父拌嘴吵架完事儿后，岳母一边风风火火屋里屋外地忙活着，一边粗门儿大嗓地冲着岳父嚷嚷。其实，岳母嚷嚷的时候，父亲常常是早就关上房门，躲进小楼成一统地躺在床上看他的书去了。岳父一边躲进卧室，一边小声嘟囔：“没文化，懒得跟你吵！”岳母听见，“骂”得更欢：我没文化？那你爹你娘非急着把我给你娶进家门？你那时候咋不说我没文化？你家就是有俩臭钱儿，你要是没我，你不定怎么样呢？这时候你嫌弃我没文化，没文化我把四个孩子拉扯大了，你管过一泡屎还是一泡尿？……一听这，岳父哑火，时至今日，岳父依然是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大撒把”。

不是岳父嫌弃岳母，俩人文化差异确实太大。岳父退休前在单位首屈一指的文化人儿、笔杆子。岳母呢，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岳母聊过，岳父也聊过，当初少不更事的岳父为了“逃离”这场婚姻，跟着老乡来北京闯荡，有岳母在，岳父才放心出来混世界。那个家，因为岳母的家里家外、地里地外，才有了岳父人生的转折，才有了爷爷奶奶安度晚年，岳母既是爷爷奶奶的儿，又是他们的儿媳。是岳父的媳妇儿，又是岳父的姐姐。于是，岳母每每跟岳父骂架，结局总是岳父故伎重演地“噗嗤儿”一乐。岳母呢，气儿也出够了，一边嗔怪地看着岳父，一边“腾腾腾”踱着步子，从厨房里给岳父端出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面条汤来：“我这辈子欠你的。”

爷爷奶奶走后，岳父把岳母带到了北京。那些年，四个孩子相继出生，听妻子说，岳父母调到西郊粮仓后，从她记事到今天，娘就是家，家就是娘。倒不是岳父不称职、不好，而是岳父因为工作的原因，常常住在单位。人们常说没了媳妇的男人又当爹又当娘，这句话用在岳母身上同样恰如其分，岳母如所有优秀的母亲一样，早晨给一家老小做好早饭，招呼孩子们起床、收拾床被，招呼着孩子们上学的路上留神，顾不上踏踏实实吃口热乎饭，拿块屉布裹点干粮，匆忙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了。

下班后呢，灶台上下，做熟了饭菜，张罗着给几个“崽子”先吃。她还要忙活着几只鸡的吃食，趁天还没黑，备好第二天做早饭的柴草。“噜噜噜”地吆喝着吃饱了的鸡们进窝，然后才匆匆忙忙地扒拉几口饭。等孩子们分头写完作业，躺在被窝里睡了，灯下，岳母盘着腿倚在床脚儿，一边给孩子们掖着被子，一边拿过针线笸箩，补衣服、纳鞋底、打袼褙……这么操劳，可但凡孩子们谁有埋怨岳父不替岳母承担点家务的怨言，岳母立马瞪眼：你爸容易？你爸就是家里的山！

□王士全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