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是一个孤傲的女子。

孤傲的女子注定在感情的道路上来回打转，甚至无疾而终。在张的作品中，很少有甜美的爱情，在我的印象中，她的作品就惟有一篇《爱》，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你也在这里吗？”这样美的句子，让我第一遍就记住了。当我们无法解释缘分的时候，总会拿这句话来解释那些不能道破的机缘。

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是很难道明的。“遇见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她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爱情本没有什么尊严的。是啊，像张爱玲这样高傲的女子，本是没有把那些俗世的爱情放在眼中的，可是当遇见了胡兰成，也难得有了平日里没有的笑容，低到了尘埃里。

“夺诗更胜画眉之乐”正是她所追求的。胡兰成坐在张的身边，虽然没有一句话，二人眼神彼此交汇的一刹那，他们是懂得的。张送了胡八个字，“因为慈悲，所以懂得。”而胡自觉配不上，便来还送给她，只是颠倒了一下，“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红玫瑰与白玫瑰》是张的悲观主义，她看透了这些俗世男子。“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张爱玲总像个苍老的智者，用俯视的眼光看着这些追逐爱情的男女。

《半生缘》，一世情。世钧和曼桢却再也回不去了。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过分看重爱情，以为这是一生一世最重要的事情，以为遇见了就不会再分开，以为相爱了就会在一起，以为缘分来了就已是注定的了。可我们总是单纯地忘记了现实，忘记了那些我们不曾看到和体会过人生的突变，没有什么是可以天长地久的。也许缘分也是有半份的，前半份用来回忆，后半份用来感叹。

此小说还有一个名字，《十八春》。我倒觉得这个题目挺好，十八年，几乎是一个人一生的四分之一，年轻时代的十八年完全把人从一个满怀梦想的妙龄少女变成了一个被现实压榨无情摧残的中年妇女，一切都变了，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光了。即使相遇，还有什么话说吗？没有了，一切只是无声的告白，一个苍老的手势。

我不看胡的《今生今世》，至今未看，不是因为无缘相见，更不是因为对胡的偏见，只是源于对张的过于钟爱吧。我很难想象，对张爱玲这样一个如此低调，在爱情里低到尘埃的女子，却被那个人在书中大写特写，她会是个什么感觉。可恨？可叹？还是可悲？不得而知。

她曾说道：爱情是一件奇妙的衣裳，有的人感觉眼花缭乱、似是而非，而各种滋味，却只有穿衣裳的人自己知道。所以，爱情只能去感受，却不便妄加评说，因为它的微妙和难以洞明。

张爱玲的一支笔，写尽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却写不出属于自己的一段圆满人生。

□岳新敏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