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男孩，都必须打败自己的父亲，才能成为真正的男人”。这句话出自哪里我已无从考证，但它却像真理一样映照在我的人生里。

记得小时候，父亲脾气特别暴躁，稍不如意就辱骂母亲或者拳脚相加，我和哥哥在为母亲打抱不平的同时也恨上了父亲。家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在家暴之下，我们母子三人惶惶不可终日。我和父亲的第一次“战争”是发生在我14岁那年。午饭期间，父亲砸掉了桌上所有的碗筷，家里一片狼藉。午饭过后，父亲还在喋喋不休地辱骂母亲。正在做作业的我气愤不过就跟他顶了几句嘴，父亲暴跳如雷，放下母亲跑来打我，我丢下作业，没命地逃，正在收拾房间的母亲吓坏了，赶紧跑出来阻止父亲。父亲没能追上我，又回头打母亲。我看到父亲打母亲去了，就心急火燎地在路边抄上一根手腕粗的棍子返回去。那时，父母已经打成一团，我对着父亲狠狠地一棍子砸了下去。作为人子，打了父亲本是罪大恶极，然而直至今日我都没有些许的忏悔之意，因为我保护了母亲。不过，我和父亲的第一次战争让父亲变了很多。

2008年，常年生病的母亲去世了。再也没有人给父亲洗衣做饭了，再也没人给他当出气筒了。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和父亲的口头战争不断发生。比如我要退伍，他逼我留队，后来我还是退了伍；比如他不让我经商，后来我经商失败，父亲一有机会就在亲友面前拿此说事，时常让我面子挂不住。

都说父亲未完成的理想都喜欢寄托在儿子身上，我的父亲无疑是这样的。他搞了一辈子建筑，一直想做包工头，因为种种原因都未能如愿。他就把这个理想寄托在我们兄弟身上。哥哥在建筑方面毫无疑问是有发展潜力的，他泥、木、铁，学什么像什么，而我却不是那么回事。我很讨厌搞建筑，我知道自己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因为这件事情，我和父亲又战争不断，狼烟四起。为此，父亲不断讥讽我，说我不搞建筑将来会没出息。如果换作以前，我会奋起还击，现在，我用沉默对抗。生活告诉我：没有实现的事情是不能拿来说的。我总不能跟父亲说我以后会如何飞黄腾达吧？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最好的选择是闭嘴。

其实我知道父亲也是为我好，对于农村孩子来说，留在部队是很光荣的，搞建筑当包工头也是农村青年发家致富的好门路。

韶华易逝，父亲逐渐老去，反之，我们兄弟却不断成长。父亲的脾气好了很多，父子之间的战争也日渐减少并彻底消失。时至今日，我已经成为一名发表百万文字的90后写作者，更是拥有一堆虚名。父亲对我的文学之路也逐渐接受和包容了，他甚至以此为荣。

我总觉得，父亲在和我的第一次“战争”后就变得苍老了。我也渐渐地理解了父亲，这些“战争”，也包含了父亲笨拙的爱。

□邹贤中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