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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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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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7年9月1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母亲的头发

 

大半天了,母亲的心口一直微温,大姐和弟弟一遍遍用手去试探,总以为母亲会突然翻身醒过来,去给我们做饭或者给孙辈做棉衣。母亲穿着寿衣——她这辈子穿过的最昂贵的衣服——躺在屋外间的木板上,我们姊妹六人围拢着坐在她身边的稻草里。以前这样围拢着母亲,是她在灶前摊煎饼,摊下一个,卷起来,一撕两半,一头给儿子,另一头给闺女。母亲一直厚待儿子,却也不漠视闺女。

大姐拿梳子给母亲细细梳理头发,我给母亲剪下一小缕,花白、干枯、无光泽,收在羽绒服内里的口袋中。

我从不记得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因为家事操劳,印象里好像刚一见母亲,她就已然有了老态。可我却清晰记得母亲的头发。母亲的辫子黝黑乌亮,有韧性,手腕般粗细,垂下来及腰。夏天的时候,母亲蹲在月台下洗头发,我提一壶温水,瀑布一般缓缓浇到她头上,水花四溅,阳光打过来,形成小小的彩虹。

三个姐姐也遗传了母亲的基因,都有一头乌黑油亮的好头发。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母亲和三个姐姐的辫子都没了,都成了短头发,原来是剪掉辫子卖到村供销社换钱了。剪了辫子的母亲和我的两位婶子拍了这张照片(母亲居中),时间大约是1979年的夏末秋初。

那是9月,学校开学的日子,也是缴学费的日子。家里还买了一小簸萁干巴鱼,也是母亲和姐姐们的辫子换来的,我和哥哥嘴馋贪吃齁着了,咳嗽了半夜,还是拿她们卖辫子换来的钱买了止咳药水才睡了个安稳觉。

母亲头发浓密,母亲的心思比头发更细更密。

我每次从城里回到乡下老家,晚上都在母亲床下搭个地铺,娘儿俩唠嗑说话,一直到深夜,有时候一直到天亮。

母亲唠叨的都是些琐琐碎碎的小事,每一件她都妥妥记在心上。庄里乡亲,七大姑八大姨,六个儿女六个家庭,家里的每一件事情,她都落不下、忘不掉。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无穷无尽的小事耗干了她的心血,母亲的头发慢慢变得花白干枯,开始缕缕脱落,稀稀疏疏露出了头皮。

母亲再也不能留长头发了。

母亲病倒了,那年她六十八岁。

在医院的一个月,中间病危一次,抢救了一整天,死神擦肩而过。母亲乱蓬蓬花白的头发遮掩着前额和半边苍白的脸,手无力地低垂在床边,呼吸急促、眼神迷离,仿佛随时都会闭上永远不再张开。病情稍有好转,母亲立刻就叫姐姐给她擦脸擦头发。母亲这么在乎头发,是不是心里一直记念着她的头发带给孩子们的欢乐和享受。我不敢去问,只是去猜测。

母亲那缕花白的头发我一直保存了许多年。装在一个透明的小长条塑料袋子里,做书签用。书,看了一本又一本;时间,过去了一年又一年,一晃十年。十年来搬家两次,书籍舍旧纳新,夹着母亲头发的那本书再也找不到了。

十年来梦见过母亲多次,仍旧是乌黑浓密油亮的大辫子,莫不是在另外一个世界,母亲依然在用她的长发给子女积攒欢乐和享受,我想,一定是的。

□贺宽叶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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