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慢其实不老，三十已过，四十未到，但在这个小小的地铁站里，周围一茬儿九零后的站务员中，绝对称得上个“老”字了。老慢当然也不姓“慢”，他其实姓万。老万，老万，嘴叫瓢了，就成了“老慢”。再加上这位有个特点，没错，就是“慢”，甭管干什么，那都是慢条斯理，有条不紊的，性子也温和，整个人的画风给人的感觉好像总是慢半拍。时间长了，“老万”也就真成了“老慢”。

许是正应了那么句老话“慢工出细活”，别看老慢整天温吞水似的，这整个站里，就属他业务精熟。正是文能卖票，武能修机，甭管啥活儿，到了他手里就能理得井井有条，条理清晰。渐渐地，大伙儿就发现，敢情这老慢可是真不慢啊。人家那是认真严谨。于是这以后谁工作上有点儿困难，需要帮助，首先想到的就是老慢，用他们的话说，你办事，我放心啊。

这两天，老慢又有了新动作，一到休息时间就爱捧着本儿书跟那儿看，不知道又在用什么功呢。跟他先同学后同事，并称“玄冥二老”的老李憋不住了，往老慢边上一坐，一搂肩膀。“哟，老慢，嘛呢？”老慢侧头瞧了他一眼，晃了晃手里的书。

“哎呀，老慢呀，咱俩谁不知道谁啊，你说你，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扁担倒了不知道念个一字，跟这儿刻什么苦呢，还准备考秀才啊？你这看的啥，嚯！还英文？你这真是狗长犄角啊，还整上羊（洋）事儿了。”

这回老慢连看都懒得看他了，不予回应。老李讨了个没趣儿，不过他可不知道，没过多久，他就会收回这些话。

那天正好是这二位搭档，值守站台，组织客运乘降。眼看到了下午两点来钟，站台上出现了一位外国友人，金发碧眼，挺大个子，背个大登山包，面露焦急之色，急匆匆地就找上了老李，老李也挺热情地迎上去，一张嘴，瞎了，小伙子不会中文啊，叽里咕噜的英文往外蹦。

“您说啥？bus？！公交车站在外边呢！您得从这儿上楼，出站。”老李抓住仅有的一个好像是听懂了的单词，伸手冲着楼梯口儿比划着。小伙子摇着双手，汗都快下来了，“Toilet！Where is toilet？”“什么特？”老李彻底蒙圈了。

这时候正在巡视站台的老慢快步走过来，伸手指向站台尾部，“Go down to the end of the platform，you well find it on your right.”“Thank you !”外国小伙儿连声道谢完，扭头就跑了。

眼瞅着小伙子一溜烟儿地钻进了卫生间，老李这才纳过闷儿来“合着这位是内急啊。不过，还别说，以后我可不管你叫老慢了，你这书可不白看，真成秀才了，还是洋秀才，以后还得向你学习，你教我英文。”

“别介。”老慢摆摆手，“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哪儿谈得上教你啊，咱们可以一块儿学。其实也不局限于就是英语，只要能学到点儿东西，让我们更好地为乘客服务，总是好的嘛。”

“你说得对！”

打这以后，准备考秀才变成了两个，后来又变成了三个、四个。有外地乘客跟老慢说，你们北京地铁这服务可真周到，老慢笑着道谢。这背后可是下着功夫呢，这是老慢心里想的，但没说出来。

□刘泽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