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前，爷爷还是眯着眼，以为他睡着了，叫他却又能马上看你。偶尔问问工作和生活，有些问题似乎问了好几遍，我也回答得不厌其烦。

一年又一年，春晚的形式也从大家的翘首期盼变成如今的抢红包时间。可爷爷永远都是守在中央电视台前，安静的让我觉得岁月并未改变。

是的，什么都没变。老式的衣柜、电风扇，素雅的窗帘，快绝版的沙发和挂历…我反倒觉得，这些古董让我仿佛回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重新拥有了对春晚的期盼、对除夕的眷恋，好像出了这个门儿，怎么看春晚都觉得索然无味。尤其是那个被漆成奶黄色的小木凳，在我的视线里，在家人的身边，度过了二十年。

记得是哪个街坊邻居用废旧木料将木凳钉好，凳子的一侧，两腿之间，却少一根连接杆，只呲出一颗“尖牙”，像是一块胎记。凳子原本颜色也不是现在的奶黄，只是本来的木料颜色，可这小凳子坐起来麻麻渣渣，经常刺扎我的屁股，才被涂上了这一层厚厚的油漆。

自打我有了记忆开始，它便陪我，这小凳子仿佛也有了生命，陪爷爷奶奶，开始了漫长的岁月。小时候，爷爷坐在沙发上看报，我坐在小凳子上和奶奶调皮打闹；懂事一点了，我坐在小凳子上十分神气地在二老面前将《恐龙大全》倒背如流；等到我高一，奶奶走了，大家送葬，爷爷没去。他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将自己对奶奶的感情深深藏在心里，只是坐在椅子上，很僵硬，不说话。我陪着他，自己也被传染，哭不出来，却不自觉地将屁股移到了这和身材已经显得有些不搭的小凳子上，好像抬头就能看见奶奶对我笑。

如今，奶奶的拐杖也变成了爷爷的，这小凳子还是无时不刻地陪伴在他左右。给爷爷接水洗脚时，爷爷坐在床上，盆放在小凳子上，刚刚好，爷爷就这样侧着看电视剧，十分享受；就寝时，它又成为爷爷放夜壶的地方，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再次坐在这小凳子上，小凳子已是吱吱呀呀，曾经的坚固无比，也耐不住这么多年的风霜侵蚀，就像爷爷一直不舍得喝的那几罐陈茶。小凳子不会说话，就像是爷爷看电视眯着眼睛的时候一样，安静、深沉。而那吱吱呀呀的声音，就像是爷爷反反复复问我的那些家长里短，叫我听得伤感，听得幸福。

□赵思远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