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初的一个冬夜，我正在灯下复习功课，从晶体管的收音机里传来电波的声音，夏青正用他那宽厚洪亮的声音播送征兵消息。我心动了，跟妈妈说，我报名当兵吧。妈没有作声，而爸爸开了腔：“当什么兵，你才几岁？”

爸是我们的一家之主，脾气特暴。我知道说多少话都是多余的，那一夜我没有合眼，只想着到部队去，尽一个青年的义务。第二天一大早，我偷偷地咬破手指写下了“我要当兵”的血书带到了征兵的地方。部队首长被感动了，虽然我那时只有16岁，还是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学生，却被特批入了伍！

到部队的第七天，我便同其他三位新兵被叫到团部，一个参谋告诉我们：你们四人现在就坐火车去师部，学习无线电技术。在50多年前提到“无线电”这三个字，对大多数人来说既神秘又陌生，我只是个初中二年级的学生，能学得了这个专业吗？坐在南下的火车上，那几位战友有说有笑。我坐在一旁，看着前方飞驰的电线杆和一排排稍纵即逝的白杨树发呆……

师部离城里很近，看到那宽广的马路、耸起的楼房、闪亮的霓虹，从乡下第一次走出来的我心里亮堂了许多，既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学习机会而高兴，又为自己会不会被淘汰而捏一把汗。集训开始了！我们这个报务集训队共有二十几人，队长赵连荣是位河南兵，他在全军装甲兵无线电比赛中曾荣获过第二名，是位名副其实的技术尖子。或许正是因为他的出类拔萃和我的求知若渴，他对我特别关爱。闲暇时常常约我出去遛弯儿，告诉我发报的要领，从一点一画、一个字母、一句通讯用语教起。领导的关心让我体会到了解放军这所大学校的温暖，也激励了我学习的斗志。为了练好在强干扰下的收发报技术，我特意在广播期间、嗓音大的情况下练，使收报技术提高很快。在战友们睡觉的时候、在同志们午休的时间，我都把自己关在教室里坚持着敲打电键。练得手指起了血泡，血泡破了淌着脓血、针扎一样疼，最后变成了老茧。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练就了一手好的发报技术，在全队20多人中名列第一。而好几位战友因为掌握要领欠妥，中间不得不接受被淘汰的命运。

直到今天，我转业到地方很多年，仍然对自己在部队的专业情有独钟，闲暇时偶尔拿起订书器当电键敲打几下；听到收音机里电波的声音，也情不自禁跟着用手在大腿上划拉着。我想如果有一天祖国需要我的时候，我这个老兵依然可以拿起手中的电键，履行我保卫祖国疆土的职责！

军旅，曾经是我的生命。而那“嘀嘀嗒嗒”的声音，是我心中永不消逝的电波。

□于德深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