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那年，我从师范毕业被分配到一所偏僻的村小，去村小的路是泥土路，晴天走路骑车都可以。可到了雨天，两只胶鞋一粘一大块土，走路活像拔萝卜，早早出门却在上课铃快要响起的当口，才心急火燎地赶到学校。校长计意阴雨天留老师们吃饭，但那时村小没有钱，各人的工资也不高，秉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想法，校长带领老师们在校园操场东边开辟一块地来种青菜大蒜萝卜等家常菜蔬。逢雨天时从学校的账上支出一点钱来买肉，蔬菜就吃自己种的，吃不完就采摘下来分给各人带回家去。他们抬水抬粪给菜浇水施肥，我也“捋袖揎拳”地要帮忙，被老同事们斩钉截铁地拦阻：“你这细皮嫩肉的，抬几桶水，肩膀最起码疼个一星期！我们来，我们来就好！”吃饭的时候，他们倒把大鱼瘦肉都夹到我碗里，在那所偏僻的村小，我感受到同事们对我亲人般的疼爱。

后来，我调进镇上的中心小学，任教三年级。班上有个叫潘慧的女孩子，她每天总是第一个来学校，先用抹布把讲台擦得干干净净，再把书本备课讲义收拾得整整齐齐放在讲台左上端。在栀子花盛开的季节，讲台右上端总摆着一只绿色雪碧瓶做成的花瓶，里面养了三两朵洁白的栀子花，是潘慧送的。我第一天见到栀子花的时候，绿瓶里插白花，那稚朴的美真让人眼前一亮，我惊喜地叫了出来：“啊，栀子花！”此后，整个栀子花的花期，我的讲台上每天都有新鲜的花朵。经年之后，在商场遇见一位中年妇女，她叫住我“颜老师！”我不认识她，看着我讶异的神情，她自我介绍起来：“我是潘慧妈妈呀！”我想起那个每天给我收拾讲台和送栀子花的女孩。她告诉我，潘慧念大学了，成绩优秀，她又笑着回忆当年：“潘慧在家不准我穿红衣，她说，你穿了才好看，我穿了就是难看……”我心里微微的颤抖，那是喜悦的颤抖，这人世除了至亲至爱的人，还有谁会像学生这样纯真热烈地爱我？

潘慧母亲的叙述，让我不由得回想起登上讲台这十多年来，孩子们给我的爱。一个一年级的孩子，去亲戚家吃喜酒，最爱吃糖的他把桌上的糖严严实实藏在口袋里，一颗也不舍得吃，等见到我的时候，一把掏出来塞我手里：“老师给你糖吃！” 那个快要毕业的孩子，因为调皮平时没少招我训斥，教师节那天，他却是第一个冲上讲台把一条田螺项链放在我的手心里，那是他用积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

尘世间让人们的心灵觉得快乐满足的永远是爱！工作这么些年，我的日子虽然清贫，但心似花朵盈盈，是因为教师这职业汇聚了那些爱。

□颜巧霞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