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属猴，今年60岁；妈妈属狗，今年58岁。结婚35年，爸妈已经从小伙子、小姑娘，变成老头老太太了。平时，爸妈都用“嗨”来称呼对方，从不叫名字，也没有叫过老公老婆，更没说过一句“我爱你”。“嗨，回来吃饭了。”“嗨，我去上班了啊！”多半辈子就这样一起走过来了。尽管看起来平淡，但是简单的言行中深藏的却是父母最常情的告白。

那年爸爸24岁，在乡里的消防器材厂工作。一天操作机床发生意外，父亲的双手被卷进了传送带，掉了三根手指。事后奶奶哭哭啼啼找到厂领导，说儿子还那么年轻，这以后娶不上媳妇可咋办！厂领导宽慰奶奶道，让她放心，厂里会帮着张罗对象；后来爸爸就遇见了妈妈。

妈妈那年22岁，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儿，虽算不上大美人儿，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书香气。80年代初期，农村姑娘能上到初中就很不容易了，但当时姥爷坚持让妈妈上到高中毕业。妈妈原本已通过招工考核，却被人顶替，错失了一份心仪的工作。

不知是造物弄人，还是缘分天注定，两个受过身体创伤和心灵挫折的年轻人被媒人的一根红线牵到了一起。爸爸第一次见妈妈就十分满意，妈妈年轻漂亮，又有学历。而妈妈答应嫁给爸爸据说是为了能到爸爸单位去工作。在我们这一代人眼里，为了一份工作而选择嫁人的抉择有些残酷，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多么令人惋惜。知道爸爸妈妈往事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曾经为妈妈感到难过。

但是，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告诉我，爸爸妈妈是彼此相爱的。他们的爱情不挂在嘴边，而是融进了生活的点点滴滴。妈妈爱花爱草，爸爸爱鸟爱鱼，从我有记忆起，家里的院子就栽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它们有的是爸爸买回来的，也有爸爸从山里刨回来的，丁香、山丹丹、西番莲……在我眼里，那盛开的花朵，比情人节里的一束束玫瑰更加情深意重。而我们家屋子里的墙上则贴满了鸟和鱼的年画，这都是妈妈赶集买回来的……那一张张色彩斑斓的年画，是母亲给予父亲的礼物。就像《麦琪的礼物》里的主人翁一样，尽管没有甜言蜜语，但是一言一行却离不开一个“情”字。

我五岁、弟弟三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单位不景气，二人双双下岗。妈妈为了工作和爸爸结婚，而后又失去了工作，母亲似乎应该很痛苦。但是此时的母亲却没有怨天尤人，因为母亲是幸福的。

回到村里，爸爸妈妈过上了靠天吃饭的日子。爸爸承包了几百亩山林，妈妈开始跟着爸爸步行十几里山路去种树、采药、捡山杏核儿。每次回来，都是爸爸背着沉重的麻袋，妈妈只拎着干粮袋子。

可有一天却是妈妈背着爸爸回来了。原来，那天爸爸的脚被树桩子扎透，流了好多血，他实在走不动了，在妈妈执意要求下，才背着爸爸回家。那个时候，我还不懂相濡以沫、相互扶持的涵义，只知道妈妈真有劲儿，真了不起。如今长大的我，似乎能明白点父母的感情了。自己年轻时对父母的想法只是我这个旁观者的臆断，父母之间的感情是看不到的，而是他们彼此能感受到的，这就是他们的专属爱情。

□吕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