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日《中国纪检监察报》的一条新闻，其标题是：“多地省长书记曾建议别曝光，仍被中纪委点名通报。”这条新闻给人的联想颇多，但是其中那句有关“不怕处分怕丢人”的话，在我的脑海却久久挥之不去，不断反刍。

这句话在报道中是这样的：对于点名道姓通报的威慑力，一些受了处分的干部深有感触：“只要不点名道姓地进行通报，给个什么处分都行，咱丢不起这个人。”在这一点上，河南省襄城县纪委干部魏永涛也表示认同，“现在部分党员干部不怕给个党政纪处分，而怕在一定范围或网站上进行点名道姓通报，根本原因是怕丢人”。

乖乖，违反了党纪，却不怕处分怕丢人。这是一种什么心理？我的解读是，其一，蔑视规则或者纪律；其二，太看重个人脸面。一句话，就是轻规则重面子。

中国人太看重面子了，关于各种重面子的故事和段子比比皆是，有为了面子比婚宴斗豪车的，有比着摔珠宝撕钞票的，近期的版本有两个人为了面子把一家餐馆的60多箱800瓶的啤酒都打开了的，至于普通版的讲面子，比如心里不情愿还要随份子等打肿脸充胖子的举止，更是车载斗量，就是再往早追溯，孟子“齐人有一妻一妾”里那个向扫墓人乞讨残羹剩饭的齐人，更是个“鼻祖”。所以千百年来，有一句谚语一直在流传，那就是：打人别打脸，揭人别揭短。脸面包含尊严，是无与伦比，无上光荣的。

如果由此说讲面子是一种人情世故，那其实也没有什么，只要对社会无害。可关键是，如今人们讲面子，变成了对规则的无视，甚至到了嘲笑甚至轻蔑的程度。举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例子吧。20多年前，性格腼腆不苟言笑的表弟，是个绝对靠谱的好青年。记得一次我去看望姨夫姨母，回来时坐单位的班车到苹果园换乘地铁。那时候的车辆非常少，马路也不宽，中间只有一条单黄线。几乎所有的人，下车后看到没车就跨过马路到对面，只有表弟，还要往回走几十米，然后左顾右盼，然后小心翼翼地顺着斑马线过马路。

记得我曾经让他和我们一起过马路，但是被他拒绝了。说实话，当时甚至至今相当一段时间，都觉得他很轴很可笑，甚至觉得他“有病”，成为关于他的谈资。悲哀的是，这是我们绝大多数自诩为健康的人的心态。而这，毫不讳言，与其说是一种思维惯性，不如说是一种国民劣根。

对于面子，林语堂先生曾有段入木三分的表述：中国人的“面子”这个东西，无法向外国人翻译，无法为之下定义。它像荣誉，又不是荣誉。它比任何世俗的财产都宝贵。它比命运和恩惠还有力量，比宪法还受人尊敬。中国人正是靠这种虚荣的东西活着。

而现在，从中纪委的反馈来看，它的确比宪法还受人尊敬，比规则和纪律还重要，这不仅表现在一般的干部中，就连省部级高官都多有人在。对于违纪者，当然需要纪委当头棒喝，点名道姓，这是真正的治病救人，否则一旦病入膏肓就晚了也完了。简言之，一个人只有重视各种规则，遵守各种法律，严守各种底线，才能从根本上不丢脸，讲面子，有尊严。

□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