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春天,经过全县统一招考,我成了一名民办教师,走上了石头和草泥砌成的讲台,开始了“孩子王”的生涯。那时候,民办教师的月工资是17.5元,吃的粮油米面都从家里拿,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背上煤油唱灯影子”。尽管如此,我从未因此而懈怠,尽心尽力去做一名称职的老师。
我的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民,他们一直用“误人子弟如杀人之父兄”的俗语鞭策我。因为非师范院校出身,教学方法和理念需要从头学起,我常利用下午放学后的时间和周末,不分远近,骑上一辆哐里哐啷的自行车去慕名拜访德高望重的老教师。除此之外,我还自学了《教育学》和《教育心理学》,阅读了苏霍姆林斯基和陶行知的教学论著,自费参加各种专业培训,连续两年多时间,几乎牺牲了所有的业余时间。天道酬勤,经过不懈的学习和探索,我在全乡教师课堂大赛中崭露头角,撰写的教学案例和小论文也变成铅字,出现在各大教育报刊,所代学科的教学成绩也名列前茅。
作为农家子弟,我深知读书对于农村孩子的重要性,所以在几度萌生放弃意念的时候,都咬牙坚持了下来。俗话说得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微薄的收入糊口尚且艰难,哪里能谈得上养家呢?我不止一次地遭遇断炊的困境,是学生和家长及时送来洋芋白菜、有点显黑的白面,及时解了燃眉之急。那些憨厚朴实的家长没有投机的心眼儿,也不会说打动人心的语言,只认定一个道理:老师有了难事咱不能不管。
我在一个叫深沟的初小任教的时候,一次煤气中毒差点要了命,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天时间里,全校四十多个学生的家长差不多都来探望过我,三五颗鸡蛋、一半斤白糖,甚至自家树上的五六颗梨子……就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抚慰,给了我信念,支撑我走过了艰难的12年时间。
1995年春季,经过考试,我转为公办教师,同时被调往条件更加艰苦的山区学校任教。学校规模大的二百多学生,小的二十多个学生。在山区两所偏远学校执教六年之后,我又被调回家乡。学生中有我的堂弟堂妹,还有街坊邻居,讲台下我们无拘无束,讲台上我树立威严,授课过程中,有教无类,循循善诱。我使出浑身解数,想托举他们走出大山。无论学校规模大小,为师之道不受影响,数十年兢兢业业,一如既往。
近十年来,乡村小学得益于教育扶贫攻坚行动中落实乡村教师待遇、乡村学校教师宿舍、标准食堂等生活配套设施建设,教师们的生活与工作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和改善,让我们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幸福。此时再说起以前砌火炉、修桌椅、挖沙坑等课余时间练就的本领,让后辈同行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从教近四十载,我亲眼目睹和亲身感受到了乡村小学的蜕变,而我虽然不是桃李满天下,但也问心无愧。我的学生中,有恢复高考后本地第一个考上清华大学的佼佼者,有白领、政府官员,也有躬耕田间、打工谋生的普通百姓,在我眼里心里,他们并无二致,都是我的学生,我能为他们开启懵懂,为他们点燃希望,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岁月催人老,后浪追前浪。回首来路,坎坷艰辛数十年,虽是平凡人生,却也充实无悔。
□刘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