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指甲轻轻地抠了柳条暗褐的表皮，一下子露出鲜嫩的绿。春天，已不声不响地藏在柳条里。抠出来的鲜绿，似要给我证明一句诗：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这段温情的文字读来让人感到温暖，那是对植物发自内心深处的一种喜欢。

《植物，不说话的邻居》这本书是植物专家、科普作家祁云枝首部生态文学著作。多年前，祁云枝来到西安植物园，和形形色色的植物打交道。她越了解植物，就越喜欢植物。与植物没有腿无法移动、没有嘴无以言说的外形相反，植物的生命，蕴藏着生长的无限可能，也蕴含着惊人的智慧和哲学。就比如崖柏，在绝壁缝隙里生长，它需要时刻调动根脚与腰肢联合用力，维持树身的平衡，分散狂风的撕扯，应对冰雹雷电的打击。它需要让所有的叶子最大限度地接收阳光……原来，在人和动物之外，植物一样要为生存付出努力。

植物一生面临的最大的不公平，是出生地的不公平。如沙生植物，不是它们选择了荒漠，而是荒漠选择了它们。求生，是每个生命的原始欲望，植物为了适应荒漠恶劣的生存条件，需要不断演化出相应的生存对策。如叶子越来越小，直至退化。就像梭梭，它身上的绿色，不是树叶，是枝条，这样可以减少水分蒸腾。而黄柳，它的主根可以钻到沙土下三四米深，水平根能伸展到二三十米开外，不仅能更好地站稳脚跟，而且可以多方位捕捉稀有的地下水资源。

类似的对植物习性的准确切脉与再现，尤其对于那些在自然界具备独有的生存、繁殖之道的植物，生存法则与自然之道如此贴近，它们不仅值得人类学习，其生存秘密更值得人类敬畏。生长在草原砾石地、半荒漠沙地及盐碱地等处的甘草，生命时刻处于自卫状态。在我们眼睛看不到的地下，甘草用横七竖八的根，构建了一个超级网国——根之网，网罗周围的水土，也让甘草根具备了性平味甘的骨性。甘草的根系，一旦拥有了水和土，根尖就呈几何倍数分糵，像烟花一般炸裂。

每一次与植物的珍贵遇见中，作者的目光皆会生长出根系，进而驻扎在内心情感的河流之中。“只要来到这片熟悉的园林，我就会被这里的静谧感染，视觉和心底有关安宁的管道，会情不自禁地开启。如一片雪花在空中飘飘摇摇后，终于落在了林子里，开始享受一段静时光……”

植物生来不是为了让人类爱怜的，而是让人类尊重并爱护的。爱默生曾经说过：“商人和律师从街道上的喧嚣和奸诈中走出来，看到了天空和树林，于是又恢复为人了。”启蒙运动时代的重要思想家卢梭曾经说过：“由自爱产生的对他人的爱，是人类正义的本源！”崖柏、紫藤、红豆杉珙桐、木槿、荇菜……这些在人们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植物，它们静默无语却坚韧、美丽、聪慧，与万物平等，一同生活在这个世界，协同生长，相守相伴。

□甘武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