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讳言，我最早采访“时代楷模”钱海军纯粹是因为工作需要。2011年7月，我进入国网慈溪市供电公司工作。在我进入单位后约莫两个月，有一家媒体约稿，让我讲讲钱海军的故事。那是我第一次采访钱海军，不过因为时间仓促，并未留下深刻印象。直到有一回，面对媒体记者的提问，“你每天服务那么忙，哪里还有时间陪家人？你这样做不觉得亏欠他们吗？”钱海军用一句“亏欠，但能够帮助别人我觉得特别开心”回答了他们。现场很多人都被他质朴的话语所打动，这其中也包括我。我觉得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写写钱海军，把他的话、他的故事讲给更多的人去听。

钱海军是一个好的记录对象，却不是一个好的采访对象。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采访钱海军是一件挺让人头疼的事情。要知道，对于写作者而言，最理想的状态是设计几个问题，受访者有一说一，提供的都是“干货”。然而，钱海军却总是答非所问，很少有让你“如意”的时候。

比如写新闻稿需要明确六要素，但钱海军显然是不会管这些的，你问他最近做了什么事情，他说他没做什么事情；你问他最近帮助过什么人，对方叫什么名字，他会说有某某大爷、某某大妈，紧跟着又说“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给他们服务好就行了，为什么要知道名字呢”……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其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我花了整整三天时间采访他，却只得到三句有用的素材。时至今日，我仍想不明白，明明他有那么多的事情可讲，为何要同我打那么久的“太极”呢？思来想去，便有了这段话——

这个世界有一种人，不惯作豪言壮语，甚至还有点木讷。如果你打好了腹稿，想让他依着你的思路填空，那么恐怕你要失望。因为他讲着讲着，总要跑题。哪怕你的临场掌控力再好，也未见得能把他拉回来。极有可能，你满头大汗地“盘问”了数个小时，仍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你不禁在心里感慨：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那么“不着调”的人呢？但是如果你肯坐下来细细地聆听，与他像朋友一样聊聊天，你一定会发现这个看似不着调的人其实很在调子上，你也一定可以从他那里捕捉到很多人性的美的闪光点。钱海军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知道了钱海军是这样的人，所以后来我在采访时改变了策略，我极少直接问钱海军问题，而是时不时地去他办公室坐一会儿，东拉西扯地与他聊上一会儿。坐着坐着、聊着聊着，一些有意思的故事就被我发现了。与此同时，在他出去服务的时候，我也会跟着同去。在现场，我有时会问那些向钱海军发出求助的老人一些问题，有时则通过观察他们同钱海军打招呼的语言、表情，用心感受他们对待钱海军的态度。

通过这种“置身事外”的方式，我反而捕捉到了许多钱海军问答中不曾表露的东西，也收获了很多感动。记得2014年4月的一天，钱海军正在食堂吃早饭，忽然接到退休教师朱可淦的电话。电话那头，老人告诉钱海军卧室里唯一的一盏日光灯不亮了，自己对电的知识一窍不通，儿子住在另一个镇上，问他能不能帮忙查看一下。钱海军放下电话，胡乱扒了几口饭，到五金店里买来材料，赶到老人家里。经过反复调试，更换了灯管，排除了故障。随后，他还帮老人擦洗了空调，修理了电扇，老人要支付买材料的钱，钱海军不肯收，说：“做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是一种乐趣，但是收了钱我就不快乐了。每个人家里都有老人，看到你们快乐、健康，我就很开心了。”老人无可奈何，得知我是跟着采访的，反复叮嘱我：“你在稿子里一定要写上‘他比我儿子还要好’这句话。”从进门到出门说了6遍。等钱海军忙完后，老人佝偻着腰，坚持要送他下楼，钱海军本不答应，但老人说：“送你下去对我来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你不能拒绝。”到了楼下，老人站得笔直笔直，向钱海军连敬了两个军礼：“看到你，我才知道‘助人为乐’四个字的真正含义。请你接受一个退伍老兵最诚挚的敬意，敬礼！”这一声“敬礼”，不惟钱海军动容，连我都忍不住眼窝一热。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不过随着跟钱海军去服务的次数越来越多，渐渐地，我也司空见惯了，但内心对钱海军却愈发佩服。从那些受助者溢于言表的感激里，我明白了钱海军义务服务与无私奉献的意义。

我们在采访钱海军的时候，“初心不改”是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在他看来，不管有没有荣誉，不管有没有人理解，他的付出都是有意义的，因为那些生活在“暗处”的人得到了实惠，故而他持之以恒、不肯松懈。在我看来，埋头做事，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也是最真实的状态；不求回报，是他人生的底色，更是坚持的原则。

因为钱海军的朴实，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们无意塑造一个完人。事实上，钱海军也算不上是一个完人，至少于他的家人而言，他是有所亏欠的。钱海军把大部分的时间都奉献给了那些需要帮助的老年人，相应地，他陪伴家人的时间便少了。但正因为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他的坚守才显得尤为可贵。

我们试图以最朴实的话讲述最动人的故事，在写作时通过志愿者、受助者、旁观者等多种视角的切换，还原钱海军及其团队在志愿服务路上一个又一个感人的瞬间。因为我相信，那些曾经深深打动我们的故事，势必也将打动你们。

□潘玉毅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