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洇染了那片天，好像火烧云停驻在树上。妈妈的柿子树上一片彩霞，惹来了我们的目光，也惹来了鸟儿的叽叽喳喳。妈妈的园子热闹了。

这棵柿子树是父亲种下的，父亲走了，我们乘凉。

本当是两棵，如姊妹俩携手并肩，繁繁茂茂遮蔽了半边天，后来邻居说遮光，能不能伐枝。妈妈说确实影响了别人的采光，不如砍掉一棵，一棵够吃了。我们就依言伐掉一棵。一棵虽孤零零，有点独撑天空的味道，但看其葳蕤，且更为伸展了，我们也欣喜，这棵并没有独自伤悼。

落满柿子的树上如挂满小红灯笼，照亮妈妈的园子，也照亮我们的时光，美食的时光又来了。

我很爱吃柿子，但小时好像没有吃过新鲜的，那时谁家种植，温饱有虞，我只在过年时吃那种风干的柿饼，一层白粉包裹，婴儿手掌心大，啃噬，甜丝丝的，流到心里。当然只能小口，大口嘴一吞就没了，如猪八戒吃人参果。那种味道至今还在记忆里萦绕。

后来工作后，街上有出售的，妈妈也爱吃，几角一只，买回来几只，大家围着。轻轻揭去皮，肉囊开始半遮面，肉汁开始溢出，迫不及待凑上嘴，当然边撕皮边啃啮，皮撕完，整个一颗温软的柿子就落进肚里，在那里温润肠胃。

柿子确实温润肠胃，养肺生津，为“果中圣品”，但也不宜吃多。

每天都打量妈妈的柿子树，看哪颗熟了，赶紧摘下治愈馋虫。能够够到的、熟透的柿子全搁进了我们的肚里。

后来树底下的熟柿子都没了，树上面的熟柿子好像有意诱惑我们似的，高挂枝梢，让我们徒唤奈何。就搬来梯子。妹婿最会上树，如猴，倚在树上，柿子就乖乖纷落。有些实在够不上的，就掰枝，不能让眼前的美食在水一方。

每回都会摘满一大篮子，我们兄妹就分而携之，带到城里慢慢享用。有时实在太多，妈妈就分享给邻人，让他们也尝尝这秋天的圣果。

有时摘晚了，鸟儿就抢先了，明明昨天还看见那颗大大的红红的柿子招摇着，第二天就不见影儿了，只有空白的天空。鸟儿也拣熟的。人鸟相通。我说也好，鸟儿也有吃的。此后妈妈再也不说鸟儿偷嘴了。

虽然现今的食品如春天的百花园绽放，但这些地里生长的天然果实还是深受我们喜爱，也许它们更对我们脾胃和记忆。

妈妈的柿子树宛如园子里的大人，青菜萝卜包括那棵公主样的枇杷树都是它的孩子，平日洒下荫凉，遮狂风阻急雨，鸡猫们也爱在其下溜达，现在是结满红红的柿子，如油画般挂着，点亮了园子。

貌不惊人、粗壮素朴的柿树却结下了圆润闪亮的果子，让这个秋天甜蜜而美好。也让我时常想起那个栽树老人，我们还享受着他的余荫。

□崔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