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个平凡的人，但平凡中流露着质朴和真诚。

父亲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与其他农村孩子一样，父亲也逃不了因为家庭困难辍学的命运，所以父亲总是告诫我要珍惜上学的机会。

在初中时，父亲执意送我去镇上读书，他说镇上的教育环境和师资力量总比乡下要好。为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他借遍了亲戚朋友，凑了钱买了辆二手的手扶拖拉机，给人运货、送货。

骄阳似火的7月，在市郊的工地上，满身尘土的父亲与包工头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轻车熟路地讨价还价。几分钟后，父亲跑到拖拉机前，拿出手摇柄发动车子。紧接着便响起一连串“哒哒哒”的噪声，缕缕青烟升起后，车子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父亲长年在外奔波，暴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晒脱了皮，混着灰尘，是隐隐的黑红色。我站在不远处偷偷地望着父亲，红了眼眶。

那年我高考落榜，失意、痛苦相继袭来，但父亲从来没有过责骂，只是对我说了四个字：“从头再来”。但这又何其困难，母亲下岗，家里就靠父亲支撑，经济条件捉襟见肘。我不想在家吃闲饭，于是跑来想与父亲一起拉货，帮助父亲。

但父亲一见到我，就用他那双带着爱和威慑的眼睛瞪着我，那是他在我懂事后第一次朝我发火：“滚回家复习去！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我还供得起你！”

带着对父亲、对家里的深深愧疚，我复读、重考……春夏秋冬，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去，父亲仍是起早贪黑地开着他那辆全身都会响的拖拉机穿梭在城市的大小工地。他黄昏时分回到家，为了多赚一点钱，接到运货老板的电话后，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又急着出门。我看着父亲一天天被生活的重担累垮的身子，一阵阵地心酸。

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当我把鲜红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递到父亲手中时，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竟像个孩子似的又哭又笑，他一劲地拍打着我的肩膀，说着含糊不清的家乡话：“好，好啊！”

去学校报到的那天，父亲执意要送我。走在父亲身边的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去镇上上学时的场景。冬日的下雪天，天刚蒙蒙亮，裹着大衣的父亲背着行李走在我的身边。风大，我靠着父亲，父亲像山一样为我挡住风雪，父子俩一步一步走向车站……

现在，父亲仍旧在我的身边，可他明显老了，步子也没有以前那么矫健了，但他同样守护着我，守护着这个家，他为我所付出的，我一辈子也偿还不了。

□王海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