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疼人的方式很特别,除了给你制作各类奇形怪状的小玩具外,便是整日在你耳边唠叨她的陈年往事。
祖母的从前十分凄惨,十几岁嫁给了大她30多岁的祖父,一年后祖父死了,祖母守了寡。生下父亲后,祖母没有再嫁,直到有了我。她常说,我是她命中的福。
我是祖母一手带大的,每逢冬天,便到了她最幸福的时刻,因为,冬夜漫长,而我最喜欢依偎在她的怀里,听她讲从前。
真的听腻了,不想听了,有时候我抬起头问她:“奶,有没有新鲜的东西?”“新鲜的,有呀,你爷小时候被狗咬的故事。”“我爷一直被狗咬吗?不是咬过一次了吗?”
有耐心的时候,便假装“仔细”听,手中准备好了棉花,悄悄地塞在耳朵眼儿里,不大会儿工夫,便在“嘤嘤成韵”的声响中,安然而睡,一觉到天明。
我的父亲他很少管我,只是在祖母有病后,他对我的管教才“变本加厉”起来。很少与他和母亲睡觉,不习惯,祖母有病那个冬日里,我不得不蛰缩在他们的床尾。
小时候在乡下,没有抽水厕所,全是垒起来的茅厕,奇臭无比。父亲的手艺便是垒厕所。
父亲第一次垒厕所,是在我8岁那年。家里没有厕所,他自告奋勇修了半个月时间。修好了,样式非常差,可是,却成了全村第一个名正言顺的厕所。
我和泥的本事,就是小时候跟父亲学来的,只是有些淘,我在和好的泥中,偷偷塞进一两块小砖头,砖头调皮,硌了父亲的手,鲜血淋漓。我好想承认错误,父亲却心疼地看我的手,担心我受伤。
祖母作了古,父亲也步入老年。老来多病,我时常周转于工作与家庭之间,疲惫不堪。父亲好像从祖母的血液中接过了爱唠叨的基因,他晚年也爱讲故事。三三两两地听,听烦了,有时候便数落他几句。没有数落几年,风烛残年的他,驾鹤西游。让我从此后每每想起他,便泪流满面。
年近不惑的我也喜欢上了唠叨,讲从前,讲小时候的乡下往事,讲一头猪撞在树上,讲岁月蹉跎、时光荏苒。
小儿子睁大了眼睛听我的故事,听够了,便说:“爸,从前有多远,从前的从前还是从前,还有更远的从前吗?”
我好想告诉他,等你老了,你也许会喜欢与自己的孩子讲过往的事情,不是纠缠,不是唠叨,只是怀念。怀念远去的亲人,怀念那些过眼云烟。这是一脉相承的血脉,更是一种一如既往、勇往直前的爱。
□古保祥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