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追不上的，永远是父母老去的速度。

我的妈妈叫王海燕，经常会被人开玩笑说：“海燕呐，你可长点心吧。”她呢，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可在我看来，她一点也不普通。

那天我躺在床上靠着妈妈的腿，跟往常一样玩着手机，被一些年轻人变老的照片软件刷屏了，我心血来潮地拍了一张给妈妈看：“妈，你看，我觉得我老了跟你长得好像哦。”妈妈说：“真好看，老了也比我好看，就是以后我看不见了。”我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着转，努力忍着说道：“怎么会，我的妈妈最年轻、最漂亮，以后你还要看着我结婚，看着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妈妈摸了摸我的头，一言不发。

如果问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爸妈变老的，大概是从以前我等着他们回家，变成了他们等我回家的时候；是从以前饭桌上他们吃排骨啃得很干净，变成了现在的“爸，吃排骨啊。”“不吃了不吃了，啃不动了”的时候；是我不小心瞥见他们越发佝偻的身躯和满头白发的时候；是我教他们电脑各个按键的用处，前一分钟教完，后一分钟就忘了的时候；是当我和他们意见不合，他们不再跟我争辩，而是顺从听我话的时候。

妈妈今年老得尤其快。印象中妈妈一直都是胖乎乎的，很爱笑，月牙一般的眼睛总是透着光，半年没见，现在的她瘦了许多，眼睛也没有以往明亮。

姥爷去世早，剩下她和唯一的弟弟相依为命，结果突发不幸，年仅四十岁出头的弟弟今年意外去世了，妈妈到现在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经常看她偷偷躲在屋里哭，安慰的话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竟无从开口。

母亲节那天，我和爸爸想给妈妈放个假，爸爸下厨，我做家务。吃饭时，我对妈妈说：“妈，过去你扶我蹒跚学步，以后我陪你夕阳漫步，未来我会好好努力，成为你的军大衣。今天是母亲节，谢谢您把我哺育成人，辛苦照顾一家，祝您节日快乐。”妈妈哽咽了，我突然发觉母亲以往平滑的额头上竟出现了水波痕一样的皱纹，一条一条映了出来……

妈妈是第一次当妈妈，没有人教她，可她做得很好，我也是第一次做女儿，很多人教我，可我做的还不够。小时候不理解为什么妈妈总是管我这管我那，似乎我做的一切在她眼里都不对，长大后才发现，抱怨这不好吃那不好吃的是我，仍问我今天想吃什么的是她。我总以为妈妈是个“钢铁女汉子”，因为我的记忆中，不曾见到她柔弱的一面。可记得我即将离家前往武汉上学的前一晚，妈妈做了一桌子菜，她嘴里自言自语地念着：“多吃点，这个你喜欢，还有这个你也爱吃，自己一个小姑娘走那么远，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去了好好读书，别惹是非，我和你爸不在你身边，也帮不上你忙，不求你崭露头角，健康平安就好。”我埋着头一边吃着她夹给我的菜一边忍着眼泪。第二天清晨4点她就起来了，为我包好了“上车”的饺子。后视镜里能看见她饱含泪水不舍的眼神，和一直冲着渐行渐远的车来回摆动的手。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她也很脆弱，她也会哭，原来，她没有我心里想的那么坚强。

“你好，48岁的海燕，我是26岁的张楠。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只有22岁，我猜想，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一定是你这辈子最美的时候，只是那时候的我一直在不停地哭，所以忘了看看你最美的样子，忘了告诉你，能成为你的女儿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骄傲。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妈妈，感谢你虽不是超人，却为我变成了万能，愿岁月温柔以待你，亲爱的妈妈。”

□张楠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