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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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纷纷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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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1年4月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细雨纷纷忆父亲

 

清明节细雨纷纷,想起我苦命的父亲。

儿时的记忆里,父亲是一块脏乎乎的“黑炭”。读过私塾能写会算的父亲,长期在村里小煤窑上抡镐做“窑匠”。“窑匠”常年不洗脸,脸上锈一层煤垢,泛白的牙齿和转动的眼睛,才使人感到“黑炭”是个活物。“两层石板,一层肉”,小煤窑随时可能发生的冒顶、透水、瓦斯爆炸,使父亲丢掉读书人的斯文,神经有些歇斯底里。

年关是父亲最舒心快意的日子。村人想起父亲是会写字的人,拿上红纸找父亲写对联,父亲笑眯眯地双手接下纸,涨红脸,大声吆喝我帮他裁纸扶纸。父亲捧出砚台,慢条斯理地磨好墨,提笔沉吟凝神,挥动手腕,一副对联一挥而就。一百多户六七百副对联,父亲没日没夜写四五天。母亲絮叨埋怨,父亲的脾气却变得格外好,整天咧开厚嘴唇笑呵呵。那几天,父亲成了真正握笔的读书人。喜庆的年节里,父亲遒劲的大字骄傲地站在庄户人家的门框上。村人指着对联,教训孩子:“好好读书,学蔡爸,这字写得多有劲呀!”但我心底里依然瞧不起父亲。

考中专,是山里娃跳出大山的捷径。中考只招应届生,初二留级复读胜算更大。初二后半学期,同学纷纷走门路,我也蠢蠢欲动。周六回家跟母亲提起这事,母亲急了,催父亲。父亲闷声闷气地说:“凭本事考,走啥歪门邪道?”我一心要留级,向母亲施压。不知道母亲用了啥法,使最怕求人的父亲放下了脸面,在一个细雨淅沥的下午,走进了校长办公室。星期六放学集会,校长提着两只半死不活的鸡、两瓶没有包装的酒放到台前。胖胖的校长点了我的名:“别以为送东西就要我办事,学校里容不得这龌龊事……”那刻,我恨不能钻进地缝。我不恨校长,我恨父亲,不懂世故,送这些给人家,是巴结人还是寒碜人?父亲像做错事的孩子,眼神充满歉疚,我冷脸不理他。

我的留级泡汤了,成了学校的“名人”,我沉默忧郁,埋头在书中。第二年,我考上了县师范学校。临走前一天,父亲突然大方,他宰了羊、鸡,请来邻居和亲戚。人们异口同声地夸我,父亲眯眼很受用地听,似乎考中的是他。他一改往日的低眉顺眼,亢奋地拉着我见人就敬酒。那天,从不沾酒的他喝得烂醉如泥,吐得翻江倒海。

刚过花甲之年的父亲患病了,长期干“窑匠”累下的肺病。那病折磨了父亲五年,把父亲从健壮如牛的汉子慢慢消蚀成骨瘦如柴的小老头。父亲整日整夜地喘息、咳嗽。可父亲拒绝吃药,他舍不得花钱。病痛的折磨,使父亲的脾气变得更加乖戾。我对他的鄙夷愈深,很少回家。借口工作忙,不曾在病床前侍奉他一天。

父亲离去时我不在他跟前,母亲告诉我,父亲一直念叨我,盼能见我一面。弥留之际,父亲哀叹:“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没给小儿子娶上媳妇呀!”跪在父亲遗体前,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他,想起他凄苦的一生,想起自己的不孝,悲从心来,泪水滂沱。

一晃,与父亲阴阳相隔二十三年。我娶妻生子,“养儿方知父母恩”,如今我才真正理解父亲、读懂父亲,父亲就是那承载风雨和苦难的大山。

父亲,来世我们还做父子,只是您做儿子,我做父亲。

□蔡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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