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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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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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秋天

 

刘亮程说,在一个人的一生里,在一村庄人的一生里,劳动是件荒凉的事情。我离开村庄久了,很多事情都弄不清楚。他是不是说:一个人就是一个村庄,金灿灿的粮食就是沉甸甸的汗水的荒凉?秋天,粮食是时光的砝码,称量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和梦想。

村里的人,我能叫出名字的越来越少。年轻人都打工去了,只剩下老人和孩子。那些老人,如同秋天的庄稼,都老成一个模样,混淆了名字。孩子呢?像刚拱出土的麦苗,我只能根据他们父辈的影像来识别他们。但我总担心犯错,就像父亲一直骂我的,五谷不分。

父亲是儿子的标注,没有了父亲,儿子就有些身份不明。

三奶辨认我很久,还是没认出我。我把乳名、绰号和学名全报一遍,她还是摇头。我报上父亲的名字,她上下打量我一眼,连声说:像,真像。那些追咬我的狗,听到父亲的名字,立刻换了副面孔,摇摇尾巴,吐吐舌,歉意地走了。我抹把汗,终于证实了自己。

在乡下,名字不是人的地址,父亲才是儿子的地址,但有效期很短,只有一辈子。

按三奶的指点,我寻找自家的田地。这不怪我,我家的地虽然以父亲命名,我还是认识的,但父亲把庄稼砍掉后,地就没了地址,我的目光也没了收件人。三奶说,地头有两棵白杨树,就是你家的地。庄稼会迁徙,时光会流逝,人会老去,但树一动也不会动。

霜降了,庄稼比人还急着回家,但它们不识路,要人领着。如今,领路的都是老人,他们步履蹒跚,庄稼也跟着郁郁独行。种地太辛苦,一季的收成,抵不上在外一月的工资,年轻人放弃了土地。他们的孩子,一身城市的品牌,也拒绝和土地有一丝牵连。

父亲坐在玉米秸秆上,吸烟,眺望,冥想。他一生仿佛只做了这件事。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件事都没做完,他就老了。我也不明白,他都老了,还拉我陪他做这件事。那天实在累了,我对他说,等他老后,我就把地全卖掉,再不种地了。他一怔,扭过头,眼泪哗哗。

我挨着父亲坐下。他看我一眼:等我老后,就埋这,你把我也一起卖掉吗?我不敢看父亲,就望向别处。他接着说:我老后,地就随你、跟你的姓名了。我老时,你还能回来,在这里找到我,不知到你老时,你儿子还能不能回来,又在哪才能找到你?

我心头一凛,顿时懂了父亲,那件他没有做完的事,是他留给我的一个地址。

我让父亲歇着,干他还没做完的活。和人一样,每粒粮食都有名姓,但秋天,粮食不会指名道姓地如约走回家。“粮食是一群盲者,顺着劳动之路,回到劳动者心里。”我也想像父亲那样,做个劳动者,用粮食给自己修一条回家的路,给子孙留一个不会失效的地址。

秋天里,劳动是件荒凉的事情,但不会荒芜。父亲还有我,大地还有粮食。

□寒星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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