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阵儿挺纳闷,母亲不知道怎么搞的,总是萎靡不振,身体比先前差多了。
其实,我也是为了母亲好才接她来城里的,我这里住宿宽敞,并且雇请了钟点工。
先前母亲住在乡下的老宅,简陋不说,而且吵,临路,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员不断,没个安静的时候。母亲又摆个杂货摊,整日栉风沐尘的,还要进货、算账,劳累得很。其实哪要母亲劳作,我挣的钱虽不能让母亲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吃穿是不愁的。这几年开着一个饮食店,每天的进项都可以抵上母亲半年的收入。劝了母亲几次,母亲说她还能挣钱,不能增加你们负担。我没法,后来撒了个谎,说孙子想您了,说您烧的菜好吃。母亲眼一瞪,说你净撒谎,球球(孩子的小名)不是在学校住宿么。他回来了,我说。孙子确实回来了,但只是放月假。母亲转而为喜。就这样把母亲“骗”来了。
其实哪需要母亲掌勺。确实母亲下了几回厨,但烧出的菜并不对球球的胃口,球球的胃口现在变了,母亲只好作罢。因而母亲更悠闲轻松了,并且这里冬暖夏凉,地暖和空调轮流侍候着,母亲宛如到了世外桃源,白天看电视,晚上仍是看电视,几乎与电视为伍。但母亲的活动范围仅限在屋子里,和左邻右舍都不熟,母亲和谁拉呱,故而母亲一般不出去。偶尔得空开车带母亲出去逛逛,但很快就回来了。
母亲几乎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和城里退休老太太一样,不问稼穑和寒暑。我觉得母亲应该无忧无虑、心宽意舒才是。
但恰恰相反,母亲却日渐提不起精神,老闹头疼失眠,说心口慌,整日如丢了什么似的。心里着急,赶紧带母亲去医院检查,一番体检下来,并无大碍,医生只是建议母亲多休息,不要多想。母亲和我都觉得好笑,休息还不够?还有什么可多想的?
既然没毛病,母亲应该好起来,但还是每况愈下,母亲比来时差远了,好像蔫了的稻谷。我忙问母亲,哪里不习惯?哪里不好?母亲说,怎么不习惯,怎么不好,这里不习惯不好就没有习惯的和好的了。我一想也对。但母亲的症状就是不见好。
过了不久,母亲说想到老屋看看,住几天。我知道母亲的心思,带母亲回到了老屋,反复叮嘱母亲,如有什么情况,立即打电话给我。带着满腹狐疑和伤感离开了母亲和老屋,到家后不时看手机,担忧着,生怕漏掉母亲的消息。但奇怪的是,母亲好像不知道联系似的,没有一个电话和信息。过了几天,我不放心,就悄悄回去了,哪晓得母亲不仅没事,而且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母亲仍坐在以前的马扎上,又搬出了她的小杂货摊。虽然头发有些零乱,灰尘薄薄地浮现着,但精神头儿好多了,顾客来了,大声招呼着,取货、找零,动作一溜水,丝毫没有拖沓和萎靡不振,我好像看到以前的母亲,愣怔了,但心里笑了。
□崔志强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