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悲秋,几乎影响了中国所有的文人。而我以为,秋天如母,正在放飞自己的子女。
秋风自西而来,染黄了草树,撵跑了大雁,确有苍凉之感。但,如你登高望远,金色稻浪起伏弄风,偶尔一片瓜地,便是这浪间的礁石;果树上或黄或红的果实,密密地挂在枝头,随风摇曳,如一群群可爱的孩子正欲挣脱母亲的怀抱……
田地里结实的植物,犹如十月怀胎,都在扮演母亲的角色。胡须飘飘的玉米棒子,笑弯了腰的谷穗,涨红了脸的高粱……无不显露急切。
于是,人们开始忙着“摘”秋:有的手提竹筐在一排接一排,一株接一株地掰着饱满的玉米和硕大的葵花头;有的从地里挖出沉甸甸的马铃薯、花生;从水里捞出水灵灵的菱角、莲藕;有的从树上摘下一筐筐苹果、柿子;有的从藤间抱出一个个西瓜、香瓜、南瓜、冬瓜。
而当我捧起母亲用新鲜玉米粉烙的煎饼,父亲喝着热气腾腾的新鲜五谷粥,看着母亲从厨房里端出一盆盆一碗碗,那热气腾腾从田间到厨房的饭菜,冒着母亲的喜悦和满足地说:“贴秋膘喽……”叫我怎能不说金秋如母。月光下,母亲又端出苹果、雪梨、石榴……它们各个都胖墩墩、圆鼓鼓,享受着孩子们的欢呼和笑闹;大街小巷里传出炒栗子、烤玉米、煮菱角的香味。
秋风过处,最摄人魂魄的是秋色连波的母亲。碧水长流,波上荡漾着的水是最顾盼的秋水、秋波。多情地倒映着最高远的蓝天、阳光、海鸥、圆月,黄的树、红的树、绿的树,伴着秋日的足音,回应着生命里的乐章,把秋水秋波晕染成一幅色彩斑斓雄浑的画卷。只要多看她一眼,就被勾了魂魄,醉倒在蒹霞苍苍,有位佳人,“正得秋而万宝成”的结实的怀里。
在秋波里我看到,金秋十月,母亲们或丰乳肥臀、或风姿绰约,正排着队,举着果实,浩荡地从我身边走过,去过属于她们的节日,成熟的节日,收获的节日,展示的节日。她们是来自黄土上的母亲、田野上的母亲、山坳里的母亲、城市里的母亲、写字楼里的母亲;小脚的母亲、大脚板的母亲、步履蹒跚的母亲、给我们乳汁的母亲。
并不是每个母亲都能从怀里掏出硕果累累的果实,喜笑颜开高举着果实,忙碌着叫我们吃这个看那个,因为种子播下了,汗水和时间播下了,不一定能收万颗子。天有不测风云,或狂风暴雨,或阴雨绵绵,或果实掉落,庄稼被淹;但她们依旧诚实地把她们孕育了一季的果实呈现在我们眼前。
她们没有文人笔下的伤秋悲秋;没有画家笔下的萧索和枯瘦;有的是不以葱翠争荣的古色苍茏之慨和大气磅礴气象;有的是裹满泥土的双脚一直走在希望的田野上,叫我怎能不眼含热泪地说,金秋如母。母如金秋。
□逄维维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