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9月的风徐徐叩响值班室窗户的时候，我正对着电脑屏幕整理刚刚检测完的机车通信数据。夜风仿佛是来造访的故人，热情地呼唤着，我停下手里的活儿，走到窗户边，一抬头，一弯明月怯生生地悬挂在机车出入库的上空，像不好意思登门的来客。不远处，一排排机车在轨道上停留。夜因为有了这些，突然变得诗意起来，我仿佛听见了时光的流淌声。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秋天又到了，算起来，我在机车出入库已经工作了十一年。我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对着月色，思绪像磁带一样倒回刚来机车出入库的那段时光。

记得十一年前，我接到调令来到机车出入库工作。想起线路上奔驰的火车，靠的就是火车头的牵引，对于神秘的机车，我充满了期待。当我穿过铁路桥，踏上机车出入库这片陌生的地方，眼前看到的景象确实充满了诗意：一条条蜿蜒的轨道迂回曲折，如同大地的脉络一样丝丝分明。轨道两边是高高低低的芦苇，翠绿的芦苇在风的吹拂下，波浪一样起伏，把铁道线衬托得生机勃勃。特别是一辆辆草绿色的机车远远地停留，像排着队等待出发神气的士兵，那庞大的身影没来由的让人觉得踏实。

上班第一天，我就在师傅的带领下开始熟悉机车上的设备。当走进昏暗的驾驶室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排排大小不一的仪器仪表。我们负责的通信设备分布在两边的驾驶室，主机则摆放在狭窄闷热的机舱里，走路得侧着身体。我拢着防护服的衣摆，生怕一不小心剐在哪个机器的尖角上。听着师傅讲解主机的维护要领，才几分钟，我背后的汗水就一滴滴地往外冒。我这才知道，机车出入库并无诗意，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的机器生硬冰冷，很难跟我平时看到的宏伟机车沾上边。

机车发动机还在不停地旋转着，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闷热的空气里充斥着柴油的味道和机器特有的铁锈味。我按照师傅的指点拔下模块检查，一不小心，手上、衣服上蹭上了乌黑的灰尘和机油。看着黑乎乎的双手，那一刻，我对机车一贯的好感一点点消失。特别是独自上班紧急处理了几次故障以后，看着脸上很难清洗干净的油污，机车成了我避之不及的对象。

那段时间，机车上的设备也仿佛故意跟我对着干，只要我上班，故障总是比别人多。直到有一天，在夜里三点处理完一起故障，走在通往值班室的小路时，看着星光下闪闪发亮的机车，一想到这些经过我检测的机车将会像闪电一样奔驰在广袤大地上，我才发现其实还是喜欢机车的，甚至喜欢这种带有挑战的工作。

那一年，由于我的踏实和认真，获得了先进工作者的称号，捧着沉甸甸的奖状，我仿佛感觉到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从此，我不但不排斥机车上嘈杂的轰鸣声，还对机车散发出来的机油味充满了亲切感，对汽笛声更是着迷。休班时，听不到汽笛声反而辗转难眠。

后来，机车陆续更新，越来越多的电力机车代替了内燃机车，电力机车机舱虽然还是一样狭窄，但那长长的过道上，多了很多高端的精密仪器，置身这样的环境，每次都会油然生起自豪感。能成为守护机车的一员，是多么神圣的使命。

这几年，因为有机车相伴，我收获了很多，不仅是技术上的增长，更因为对工作的热爱，让心灵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充实。如今看到铁道线上奔驰的机车，时时会为自己是一名通信工而自豪。机车长长的汽笛声是我生命里动人的音乐，在这音乐声里，我收获着机车带来的诗和远方。

□赖雨冰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