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末,7岁的我随全家到农村。生活很艰苦,然而不管多苦多难,我都从来没有放弃过学习。夏天的晚上,聚蚊成阵,“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为了读书时免受蚊虫的叮咬,我在木桶里盛满水,双腿站在没过膝盖的水桶里,趴在桌子上看书。
一年四季步行上学,单程十几里远,风霜雨雪,起早带晚。路上要过一座“十二搭桥”,是用十二块木板搭成的,木板窄得两人在桥上相会,需一人停住,另一人小心翼翼侧身而过。有时,因为刚下过雨,桥面湿滑,实在举步维艰,只好爬着过去。
我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社会上还盛行“读书无用论”,但是母亲常常教导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不读书,知识真的能改变命运。
1979年我高中毕业,这一年全家重新回城。即使考不上大学也会由国家分配一个稳定的工作,但是,我铁了心要上大学。那个时候大学录取率低,竞争非常激烈,真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没日没夜地复习,每天手不释卷,就是吃饭、走路的时候也在背书,恨不得连睡觉的梦话都是书上的知识点。
高考考点设在十几里远的另外一所中学,印象很深的是,中午统一在考点吃饭,天太热,我完全没有胃口。我们一大帮同学围着一口大水井,蹲在井台边,吃一口饭菜、喝一口井水。
有志者事竟成,终于,我考上了南京师范大学。回想起来,那时的求学生活可以算得上是清苦。清,是清贫、清心寡欲;苦,是生活上的艰苦,学习上的刻苦。日复一日,每天的生活轨迹是三点连一线,不是上课就是看书。偶尔星期天上趟街,目标也是新华书店,那时的零花钱不多,且大部分都用来买书了。寒、暑假回家,行李包里塞满了要带回家看的书。我读大学时正是改革开放之初,社会环境和消费水平都无法跟现在同日而语。我有一台心爱的收音机,每晚临睡前开收音机听新闻、欣赏音乐,那就是很大的享受了。印象中,外语系开风气之先有过舞会,可是我们不会跳,只能作壁上观。
近乎单调枯躁的生活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能使我们心无旁骛,潜心读书。
1983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家乡的县中任教。那时的县中,古木葱郁、青砖黑瓦,颇有古代书院的遗风。老师们在一座古庙的大雄宝殿里办公,伴着上下课的铃声,似有几分晨钟暮鼓、青灯黄卷的禅味,适宜做学问和修身养性。记得上课的教室是一排排年久失修、小砖细瓦的平房。有一次我正在给学生们讲着课,突然,“咚”的一声,半块砖头不偏不倚砸在讲台上,抬起头来,从脱落砖块的地方隐约可见蓝色的天空。我的宿舍也是一间平房,砖墙泥地,半夜里曾发现一条蟒蛇在房间里游动,吓得我落荒而逃到女生宿舍里挤了一宿。这一切现在如天方夜谭一般, 然而却是当时真实的生活写照。虽然条件差些,但却不以为苦,一心只想着如何做好工作,不误人子弟。我工作那年20岁,比高中生也大不了几岁,所以和学生们没有代沟,我是老师,也是他们的知心姐姐。翻看老照片,当年和学生的合影,一样的青春年少。
光阴荏苒,走着走着,走过了人生的多半,不经意间就成了前浪。就像何冰在名为《后浪》的演讲里对现在的年轻人所说的:“我看着你们,满怀羡慕。”是啊,他们有幸,遇上了这样好的时代;他们也以自己的优秀成就着这个时代的美好。而我们这些前浪们回望走过的路,回忆曾经年少的芳华岁月,也感到欣慰和自豪,我们用自己的努力和奋斗,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也为了社会的美好贡献力量。
□丁维香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