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时，我由于体弱多病，到了六七岁走路还不稳，要么扶墙走，要么拄根小棍子。一旦离开小棍子，就会像个鸭子似的，七扭八扭。父亲除了一年四季到山上挖一些中药内服和外泡来调理我的身体外，最主要的就是锻炼我的体质。为了摆脱周围环境和人的干扰，他经常趁工余时间，带我到村子西面的大寨山上，锻炼身体。

大寨山山势陡峭、苍松翠柏间，一个个巨石都在10多米高。父亲把我带到翠柏之间，让我扶着林立的松柏练习走路，他在一旁割草。

半年后的一天，我在树林里练习了一会儿后，竟然不用手扶树，就很轻松地躲开松柏走路了。我不由自主地走出树林，怀着好奇心，攀上了一座高约10米、陡峭的巨石顶。等我发现自己已经爬了这么高时，吓得两条腿直打颤：“爸呀，我怕……”我哭喊起来。

“儿子，别怕，我去接你。”父亲听到我的哭声，立刻飞奔到岩石下面，一边往上攀爬一边安慰我。

父亲爬上岩石，让我两手搂着他的脖子，两腿盘在他的腰间，背着我往下一步一步挪。就在我俩离地面只有四五米的时候，父亲的手抓在一块风化的岩石棱上。岩石脱落，我俩向后仰去……

我两眼一闭，心想：完了，即使我不被摔死也会被父亲砸死。可就在落地的一刹那，我竟然趴在了父亲背上，父亲脸冲下趴在灌木丛中。

我赶紧从父亲背上下来，父亲抬起头，把脸转向我：“儿子，没摔坏吧？”父亲的脸上多处出了血，几根短短的灌木枝插在父亲脸上、额上，鼻孔还流着血……

一年后，我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甚至比一般的孩子体质还好。

在乡里上完初中，我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这对我家，乃至全村来说都是一件喜事。自从县城设重点高中后，十多年间，我们村里每年至少有二三十名初中毕业生，但仅有9名学生考上了重点高中，我是第10个。

那天，学校让全乡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和家长到学校去开表彰会，顺便领取录取通知书。回家的路上，我和父亲都很兴奋。我手拿录取通知书，一会儿跑，一会儿跳，有些忘乎所以。路过一座滚水坝时，不小心把通知书掉落在坝内，通知书顺着水面往下漂去。

“我的通知书！”我惊叫了起来。

只见父亲“扑通”一声跳进水中，本以为他向前游几下就能抓到通知书。谁知父亲竟然在原地扑腾，我这才想起来，父亲根本不会游泳。

幸亏一位过路的伯伯及时跳下水，把父亲救上了岸，又返回到水中把通知书捞了上来。

那位伯伯得知父亲跳水的原因后，埋怨道：“不要命了，命重要还是通知书重要。”

父亲尴尬地一笑：“我哪儿想那么多了，就想着孩子考上重点高中不容易。”

自从到县城上高中后，渐渐地，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少了。特别是上了大学，在城里就业、娶妻生女后，更是与父亲聚少离多。只能在电话中和偶尔探家时，感受到浓浓的父爱：“天冷了，多穿点衣服……早晨要吃饭，不然会得胆结石……应酬时，少喝点酒；如果晚上酒喝多了，第二天要喝点粥，喝粥养胃……”

□周脉明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