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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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 缠 树
时光如煤
和自己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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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0年7月2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时光如煤

 

仿佛就在昨天,我提着简单的行李离开龙坪煤矿。不曾想,此去竟决定性地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让我彻底告别了矿工生涯……

在我近50年的人生经历中,有一半是在矿山度过的。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父亲的煤矿,还有那片默默无言的煤海和满脸煤灰、汗流浃背的父老兄弟留给了我无法抹去的印象。

23岁时,我成了一名真正的矿工,拥有了自己的矿灯,自己的换衣箱和工具箱。工友们来自全国各地,我们亲密地成了兄弟,住进统一宿舍,在一个食堂吃饭,穿相同颜色的工作服、长筒靴。

我们工作在地下300米深处的幽幽矿井。初次下井,心里很有些紧张,最担心有瓦斯爆炸。灾难面前,纤细又脆弱的生命实在不堪一击。矿井的交通工具——猴车每隔3米一个座位,由一个简单的平铁片、两个脚蹬还有一根柱子组成,跟旅游区的吊索没什么两样,只是更简陋些罢了。随着猴车缓缓把人送往矿井深处,灯光昏暗,空气也仿佛变得肃穆而静谧,只有巷道壁上水滴溅落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种莫名的恐惧渐渐弥漫开来。

井下的巷道四通八达,像一座地下迷宫。四周很静,水从壁上滴下,嘀嗒作响。有些地方水深及膝,微弱的矿灯映在水上,每走一步都那么不踏实。置身这黑色的地下迷宫,我忍不住咬紧牙齿打了一个寒颤。

在深深井巷,被誉为矿工“眼睛”的矿灯显然很重要,但晃来晃去也只能照到面前巴掌大的地方,微光在又长又深的巷道里是那么虚弱、那么单薄。我在这神秘的静谧和黑色里,就像探险者不经意间闯入一片禁地,无知而好奇。无论面向何方,除了黑,还是黑。衣服是黑的,道路是黑的,人脸是黑的,呼吸是黑的,就连空气也是黑的。

我的工作任务是采煤。不透风的密闭空间里,机器的鸣响在煤壁间疯狂奔跑,循环往复地刺激人的耳膜,考验着人的忍受极限。什么叫震耳欲聋?什么是几近窒息?噪音究竟有多少分贝?无法感知,但敏感的神经却分明到了极限。这样的工作环境,矿工的交流基本靠吼或者手势来进行。在所能抵达的地心深处,在盘根错节、曲折回环、纵横分布的煤巷,我们低头弯腰小心翼翼地游走,像一群深海中的鱼。

工作在这种环境中,我们开怀大笑,挥汗如雨,操岩斧、握风钻、推小木车,一起把煤炭从工作面输送到天眼,通过矿车提升到地面。每次出井,我们的眼睛在黝黑的脸上显得十分明亮而深邃。而当我们微笑时,牙齿无一例外显得白灿灿的,亮得有些刺目。

在煤矿的日子里,在感受着地层深处挖煤的艰辛险苦的同时,也真正体味到了矿工生活的酸甜苦辣。感谢煤矿,无论是当时还是今天抑或将来,我很高兴自己曾经有过那段在300米井下与深深矿井亲密接触的日子。矿山岁月,时光如煤,开掘着、燃烧着,在我的心中铺垫了一层又一层黑又厚实的煤,让我感到时间与生命一样厚重和沉稳。

矿山往事如潮,苦与乐,得与失,在心海起伏。

我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已不在矿山,但我始终觉得我还是一名矿工,是走在城市的一个矿工。在钢筋与水泥之间呼吸的我,仍散发着一种来自大地深处的煤味。

□肖功勋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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