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是一种温暖还是一种悲凉？真的不好回答，好像温暖和悲凉参半。

小时候吃手指头，母亲就会轻轻地打他一下，大拇指从吮吸过乳头的嘴里不情愿用力地抽了出来，“啪”地一声，清脆响亮，叹出长长的一口气，极不情愿。

就是这叹出的一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既天真，又无奈，更招人喜欢。

有次母亲做针线活，撩了几针后，忽然想起了儿子，屋里怎么这么安静，母亲起身悄悄察看屋里的动静。小家伙用一个黑塑料袋套在自己的小脑瓜儿上。女人诧异了，赶紧夺下塑料袋，发现儿子闭着眼睛正津津有味地吮吸大拇指呢。

母亲笑着轻轻打了肉肉的手，然后把儿子肉肉的小手放在手心里。那是一双多么小巧可爱的手，热热的、肉肉的、嫩嫩的，手背有四个浅浅的肉窝，母亲忍不住亲了又亲。

有次吃排骨，十几块的排骨母亲不舍得吃，告诉儿子分两次吃。小家伙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听懂了似的点点头。

母亲收拾完灶台，转身看盘子里的排骨，明明十几块，怎么没看到骨头，盘子里却好像少了几块。母亲看了看桌面，又看了看一旁的垃圾桶，并没有骨头，也没多想。

第二天收拾屋子，在厨房的门后发现了四块骨头，母亲嘴角边俏着笑，想起昨天的事儿来，小家伙长心眼儿了，把吃剩的骨头藏在了门后。

上了小学，不知不觉到了初中，又忙过了高中。儿子懂事了，每次吃好吃的都要先给母亲。要是赶上母亲忙事儿没及时回家吃饭，儿子总要在吃前拨出一份，多留些，宁肯自己少吃一口，也要留给母亲，他知道在镇上做“蜘蛛人”的母亲辛苦。

母亲心里高兴，孩子长大了，知道疼母亲了，再辛苦也愿意，一切都是值得的。眼里不知不觉有了泪花。

有次无意间，儿子凑到跟前骄傲地和母亲比起手来。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手，足足大了母亲几圈。母亲惊奇地看着眼前的那双大手，怎么会这么大？想起那个肉窝的小手来。时间这么快，就是一晃的事儿啊。

儿子考上了大学，当母亲高兴的呀，逢人就说，遇人便讲，滔滔不绝。尤其是再遇见撕打过母亲的小姑子、妯娌，母亲不多言，昂首走过，心里狠狠地解气。

回到家，送走了儿子，上一秒还趾高气昂地高兴呢，下一秒顿然感觉屋里和内心少了什么，悲凉袭人。她陷在记忆里想他小时候吮吸大拇指的可爱，想他们比手时的温馨画面，想他偷吃排骨的小聪明。月升了，思念浓了，陷在记忆里，陷在黑色的夜里。不长大该有多好啊！

岁月经不起思念，想着想着就老了。

想你那年我们比手的大小，想我大踏步走出你的视线，想你一个人在家，想我匆匆走过流年。

如今，漫长的夜，撩人的思念。想来我很幸福，做了您的那么多年手心里的宝，我却没能牵您的手一天呀。我真希望，下辈子您做一回我的手心里的宝，也让您尝尝被爱的滋味。

□朱宜尧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