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人心惶乱。何以解忧？唯有读书！在这个不同寻常的春天里，捧读马叙先生的新著《乘慢船，去哪里》，我的一颗心方悠悠然醒来，从宅家日久的蒙昧昏沉中，从口罩遮面的窘困窒息中，像蛰伏了整整一个冬季的草木，开始萌芽生叶展新枝，开始饮露浴雨迎暖阳。

春去春回，韶华逝水。偏偏你我常又无处可逃，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拖缠着，浮沉随波难自拔。终于，偷得半日闲暇，要么自驾出游，打卡名山大川；要么包车随团，直奔草原大海——名为探山访水，实是走马观花，匆匆拍照归去来，情未寄而怀未抒。

马叙先生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出游是散漫的，体验是诗意的；他的思考是人文的，书写是深情的——“在这个草原之夜，我是这里的一棵草，一只羊，一块土。在辽阔的巴尔虎草原上，我就这样听风吹过：吹过牧场，吹过人心与湖泊。一支长调的叙说，把原本的虚构唱成了现实……”如果说翻开一本书，就是踏上一段旅程，那么，作为中国“新散文”创作先锋人物的马叙，引领大家乘坐的，恰是古老的木船，他以笔作橹，轻轻摇动，缓缓离岸，然后，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没错，这是一场慢时光的诗意之旅。木黄、慈城、沉香荡；遂昌、淳安、楠溪江……从喧嚣、日常出发，抵达安宁与深远。你我的目光与脚步不曾停留，一路追随作者行吟山水、神游古今的身影，徜徉于其诗、文、画合一的精美篇章，确是畅心胸、消块垒。

随举一例，“雁荡山多是枯笔山水，山峰刚健峭立，奇异向天。与雁荡山咫尺比邻的楠溪江，则是水墨写意，轻柔湿润，意蕴绵长……撑竹筏的艄公，弯腰斜身，双手撑篙，质朴却固执，如狼毫笔书写于丝绸一样的江面。一组组茂林修竹，可坐狐仙水妖，偶一探面，妖娆迷人。近岸处，溪石铺展，渐渐没入江中，为水与岸作谦卑的过渡……”是不是心意别裁，独抒机杼？尤其是，书中所描绘的地方，除了妇孺皆知的青海、井冈山等著名景点，作者把更多的笔墨、更多的情感与更多的思索，一腔赤诚地交付于江浙地区的一些“名不见经传”，甚至连地图上也很难查到的小地方，如“新市”，如“湖墅”，如“施家岙”，如“坡阳古街”等等。然而，小地方有小地方的丰厚，小去处有小去处的大美，远离高铁，远离飞机，悠然行走，从容探寻，恰能满接地气，笑看浮云，获他人之未获，给你我带来新鲜别致的阅读美感。再者，“海不择细流，故能成其大”，中国文化的繁花似锦，亦恰恰离不开作者等对类似这些小地方、小去处的文化寻根与孜孜书写。

在古镇老街的震撼之外，在山林溪水的浸染之外，在诗意盎然的行文之外，书中还穿插了30余幅作者近年来所绘的水墨人物行吟图，线条貌似简单粗犷，人物貌似夸张随意，题字貌似一挥而就，但细品之下，一幅幅画却又古意盎然，潜蕴妙趣，暗含哲理，让人开怀，让人省思，让人叫绝……画与文可谓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刘敬